卿卿知我意否?(37)
她在人群中美得尤为突出,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与沈莹周遭便围满了好奇的人,郎君有,女郎亦有之。
他们围问——
“四娘子,这位女郎是?”
“女郎原是从建业来的,那娘子是第一次来这儿?”
“王娘子可要同我去看看我带来的赛牛?”
“王娘子,你这珠钗是建业才有的样式吗?”
……
王静姝似很习惯这样的场合,她游刃有余行于郎君女郎们之间,琉璃般色泽的眼眸时刻潋滟波动,无差别地同任何一个靠近的郎君女郎释放着热情。
当她们在彩棚中坐下时,沈莹已觉得比过往连赴十几个宴都心累,她一眼又一眼地觑王静姝,只见女郎华光熠熠,精神正好,她天生就适应被人众星捧月。
沈莹觉得王静姝同她二哥在某些特质上非常相似,他们都是那种容易吸引人的郎君和女郎,不同的是,王表姐是热情洋溢的,二哥是温润无声的。
她为何总劳心为这类人阻拦狂蜂浪蝶?
沈莹心累无比,抬眼无声望天,她不想动弹了。
有郎君邀请王静姝去牛棚中看牛,王静姝眼神问询沈莹可要一起。
沈莹挥挥手,“表姐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邀王静姝的正是郑家的郎君,生得斯文秀气,开口也斯文,“‘八百里驳’是家兄养的,是一头青牛。”他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去瞧王静姝,时刻留意着她是否对此感兴趣,又偷偷加入对自己的介绍:“我是家中七郎,名唤郑垚,字雨山,父亲如今在朝中任光禄中大夫,我有两个兄长和一个妹妹……”
王静姝听着,“噗呲”一声,笑了,这郑七郎好不会聊天,再这般说下去,岂不是将家底都交代了?
郑七郎痴痴望着王静姝笑靥,只觉王娘子这般灿笑起来也太好看了些,乌发如云,粉颊带艳,日光下流光溢彩的美。
他痴望半响,羞赧从脖颈蔓到整张脸,反应过来自己的无状,哪有才第一次见面,就相亲似的介绍自己。
可他一见王娘子,就连日后都开始期待了。
“王娘子,我……”他想解释什么,但百口莫辩,只吞吐出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似觉得这般解释还是不好,“我是有意的……”
越发地说不清。
王静姝也收敛了些肆笑,不再逗弄害羞的郎君:“郑郎君带我去牛棚吧。”
郑垚红着脸引在王静姝前方。
郑家牛棚,干净整洁,分区明显,不止有郑家的牛,还有其他家带来赛牛的壮牛,只只都瘦长匀称,双角前曲神气。
只多数的牛只都蒙着眼,王静姝不解询问。
郑七郎解释:“这些牛都是为了赛牛所养,不是犍牛,它们有些性情不够温顺,见着鲜艳的色彩和晃动的人影容易兴奋,故而蒙着眼。”
不是犍牛,也就是说这些牛是没有经过阉割的,
王静姝瞧了瞧自己一身鲜艳裙衫,再看看牛只的庞大身形,默默地远观。
她眼眸忽地一亮,“郑七郎,那怎还有一只白牛,好生漂亮。”
不怪王静姝惊讶,中原多是的青牛、黄牛、黑牛,浑身雪一样漂亮的白,还生得极好的白牛属实罕见。
郑七郎看一眼那牛,眉眼微微上扬:“王娘子不知,这白牛是扶南国特有,我大哥费了好一番气力才将它带回家中。”
“你别看它生得漂亮,脾气可不小,已掀翻不知多少为它喂食的奴仆。”
郑垚语中虽道着白牛脾气不好,可并不难听出其中的骄傲,在这遍地皇权富贵的洛京,世家出生的儿郎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有越稀罕的玩意才越值得称道。
白牛无疑是值得显摆的稀罕玩意,它通体雪白,牛角较中原的牛更短,在耳后成简单的流线状,少了几分温驯的固有印象,瞧着就矫健异常。
对漂亮的动物,人总是会更愿意去欣赏的,王静姝多看了一会,问:“这白牛也会上场吗?”
郑七郎耷眉一瞬,有点不忍破坏王娘子的期待,“这白牛,我大哥还未完全驯服,今日应是上不了场。”
“不过,再过些日子,这白牛应就驯服了。”郑七郎腼腆凝着王静姝:“王娘子,到时还来吗?”
王静姝绽笑:“郑七郎邀我,自然是要来的。”
郑七郎激动保证:“到时我一定第一个告知王娘子!”
随后,王静姝由郑七郎陪同着瞧了沈莹挂在口中的“八百里驳”,才重回草场彩棚。
沈莹又恢复元气地拉着她下注。
这是极常见的玩法,便是女郎们不下场,也能参与到其中。
王静姝刚在牛棚中行了一圈,郑七郎又有意提点过,她毫不违和地融入了女郎间的讨论,最后为最为看好的两头赛牛下了注。
草色青漫,有仆从将要上场的牛牵到草场正中央,这时候上场的牛,与牛棚中见到的又有不同,它们身上被套上了舆驾,牛角之上还绑上了各类装饰。
彩棚席坐上的女郎们顿时沸腾了起来,王静姝这才知晓,原是年轻郎君们要亲自下场赛牛。
比赛牛更好看的是什么?
大抵就是瞧长得好看的人赛牛。
激烈的竞争,神采飞扬的郎君,这是一种感官与精神的双重刺激。
草场之上,年轻郎君争夺到激烈之处时,舆驾并在一处,壮硕青牛相互推挤,有郎君几欲跌下舆驾,惊险的同时也牵动着席坐之上的女郎们的心弦。
她们不由离开席坐,靠近围棚近观,经不住地为所投注的赛牛呐喊,也经不住地为所心动的郎君兴奋,当然,自持身份的女郎,自是让仆婢们代为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