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67)
“又病了一场。”
听得长公主的名头,王静姝便不再多问,长公主与沈遐洲这一对母子,实在让她头痛,一个打压了她,一个又向她索爱。
她己身陷丹阳王带来麻烦,一点都不想再惹上新的麻烦,甚至生出几分悔意,她便不该去招惹沈遐洲。
然说什么都晚了,她如今只想尽快将自己终身定了。
她总对七月的千秋宴有不好的预感,可家中迟迟不传信来说明丹阳王的动向。
她料想丹阳王应是不会自己入京的,丹阳王有野心,他不可能将自己送到长公主手中,但也说不定,万一他想表忠心麻痹长公主呢?
惠王也同样岔开话题,为王静姝介绍石窟中的佛像。
王静姝初时不太喜,后又逐渐看得出了神,洛京的石壁上的雕刻与彩绘上多有天上人间的描
绘,还有神话传说和舞蹈伎乐。
尤其是那壁画当中,那些束高髻戴宅冠的舞伎,着羽裤,披长巾,一派的慧根佛像,天衣裙裾翩翩翻飞,项饰臂钏叮当摇曳。
最后出胯旋身的动作也尽显精妙。
王静姝是学舞的,这些壁画中舞伎动作,极大地触了她学习的欲望,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将所有动作刻入脑中,甚至在脑中编起了舞。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差点又被遗忘了的此行目的,扭头看向惠王,惠王同样在看她,目色平静柔和,半点不见不耐,甚至与她介绍壁画中出现的伎乐裙饰纹样,那是“坛城”,也既是曼陀罗,是佛教的四大吉花之一。
余下三花分别是山玉兰、莲花和优昙花。
惠王声致舒朗,每一种花引经据典,娓娓道来,对佛花与佛语娴熟于心。
王静姝也难得地对此些有了兴趣,不由问:“那岂不都是正值花期?”
“不知寺中可有殿下所说的这些花?”
“殿下可否引我去识一识?”
女郎美眸弯一下,眉眼间便荡出妍丽神采,充满生机,也十分魅惑。
“寺中确有一片花海,遍植玉兰等花,只昙花白日里倒是不好见得。”惠王道。
王静姝眼眸倏亮,显出十足的趣味,道无妨,昙花可以日后再瞧。
日后复日后,再加之惠王要归还的书画,这约便可一次次地往来下去。
年轻男女心照不宣。
沈遐洲却再次忍得咬牙,他一路跟着王静姝,自是见到小沙弥在为王静姝引路之时,便已提起过寺中花海,王静姝这时却故作不知,不是蓄意勾引是什么?
她不单引得吕思温为她心动,她还转头就蓄意与惠王赏花。
她为达目的,根本没有真心。
她能轻易弃他,她对他也没有真心,她也不过是想借他摆脱丹阳王的觊觎。
如此,女郎过往种种举动又有了一层新的解读。
他眼中血丝如藤蔓般上延,他一时发狠地想报复女郎的欺骗与玩弄,一时又怨恨女郎既然已要借沈家的势了,又为何不一直借下去?
凄楚愤恨交织,再见年轻男女相伴去花海的背影,他只有一个念头,王静姝休想如愿。
卫士用衣衫包裹着蜂窝回来,垂首等着郎君示意。
“放到花海去。”面容苍白的郎君冷声道。
卫士身姿矫健,“砰”一声将蜂窝投掷到了花海必经的路口。
王静姝与惠王正靠近,恰遇蜂群从巢中涌出,嗡嗡作响,铺面而来。
蜂群不一定是冲着他们来,但他们无疑是靠得最近的,当这些马蜂寻不到罪魁祸首之时,无疑会选择最近的人攻击。
王静姝当即抱头就跑,这东西可不是好玩的,被蛰一次要破相。
不愿打扰惠王与女郎相处的护从门也急忙上前。
而惠王本还想护着女郎一二,却在他挥袖驱赶零星飞得最快的几只马蜂时,女郎就已第一时间跑了。
沈遐洲笑意终于畅快了几分,非是为他们的肆意逃窜开怀,而是发现女郎对惠王也不过如此。
他目视混乱,朝着卫士扬了扬眉,卫士便知要拖着这边。
王静姝跑,她的侍婢自然也是紧跟着她跑,她蒙着头,连路也不择,直到耳畔没有嗡响了,才敢放下点衣袖,也就放下一点儿,露出双眼。
她靠着一石窟洞壁,舒气一瞬,胸腹也跟着不断起伏,显然是跑累了,说话也带着一股子的断音:“竹苓,我们可是安全了?”
话甫一问完,方才察觉到与她一同躲进石窟的身影不对,太高了些,落下的阴影也太大了些。
王静姝吓得后撤一步,仰头才将眼前的人瞧清。
她不由皱了皱眉,几日不见,年轻郎君竟比惠王形容还要苍白憔悴,可他目色又那般幽沉如蕴有鬼火。
她便猜得今日怕又是沈遐洲的手笔。
沈遐洲这是在报复她。
现下他应是如意了,她与惠王的约又被破坏,还狼狈逃窜如此,他是在心中肆笑吧?
王静姝血色一点点褪去,唇也抿成一线,在石窟中与郎君一上一下地相望。
谁也没有先开口。
王静姝不喜这种氛围,也被盯得不耐,不管如何,她是不会走回头路的,她步子挪动,要从沈遐洲身前出了洞口。
“你要去寻陈雍?”
王静姝反应了好一瞬,才想得他说的应是惠王,长眉不自在地蹙了蹙,既觉得古怪,也觉得他提起惠王怎一点敬重也没有,甚至还隐有些对抗?
她步子并不停,她才不与这个又病又麻烦的郎君待在一起,万一又晕了吐血了,她岂不是又要与他说不清了。
洞窟只有雕刻到一半的石像,几步的距离而已,她只需再向外迈一步就能重沐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