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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神君(163)

作者: 白袭城 阅读记录

“大哥曾和我说,嫂嫂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我当时不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放到妍娘的手中,手指轻触,能摸到里面是一颗圆滚滚的东西。

“我祝嫂嫂一路顺风。”

一片空白散去,大殿之上慌乱的老和尚翻出纱布药粉替她包扎,戚惟怀紧紧捏住那只仍在出血的手腕。

如同大梦一场,唯有她知道。

可手中的锦囊是真实存在的,拆开袋口的绳子,里面是一颗翠绿的小珠子,触手温润。妍娘盯着看了半天,总觉得熟悉的很。

她忽然想起贺成溪腰间的那串铜钱,记忆如同海水一般袭来,八层塔下,她把这颗保命的珠子交给贺成溪。可这颗珠子是极海里的石媪,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给的,并未在危机时刻保住贺成溪。

那个女人,她并不相信,也未曾听闻关于她的故事结局。

她欲起身,跪坐久了的膝盖一软,这颗珠子就这么干脆的落到了养魂钵中。

青色的珠子在钵底滚了几圈,慢悠悠停在两团魂体的中间。面对从天而降的玉珠,两团贪婪魂体的伪足瞬间就将那颗玉珠包裹。

妍娘心急,却被戚惟怀挡住。寂静的大殿中,能听见那颗玉珠被咀嚼的声音,如同是一颗结晶的糖块,在锋利的尖牙之间碎成小块,声音脆裂,又逐渐低迷下去,变成沟壑之间的齑粉。

短短几息,香燃尽,她弄丢了最后的机会。

妍娘茫然起身,原本清透的瞳眸间像是蒙了一层白纱一般,盲人一般失了灵魂。她抱着养魂钵,出了门却又不知往何方去。

风清日明,天地之间竟然在无去处。胸口之间有一股一股的痒意袭来。

传说人会主动忘记最痛苦的时候,所以这些年来她本能的忘掉胸口上的那道伤疤。可今日,她的伤口重新疼了起来,从酥酥麻麻的的痒意,而后是逐渐苏醒的痛觉,最后那道伤口如同刚受到伤害一般,灭顶的痛意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来,将她完全卷入其中。

身体在叫嚣着过往的疼痛,以此来分担此时的绝望。

近百年的掩耳盗铃,在此刻,轰然一声巨响,将她的面具与耳塞褪干净,只剩一颗心,痛啊痛,然后不知去处。

寺庙前面,是蜿蜿蜒蜒生长的几株野桑树,树根蟠虬,枝干横出,将妍娘头顶那只玉簪拂掉,弹跳几下碎成几节落在树根缝隙之间。

怀中两团不安分的魂体仍然不停撞击着养魂钵一下一下撞击她脆弱的神经。

妍娘举起钵,狠狠朝树根撞去。钵滚了几圈,在触地时弹了几下,最后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一直跟在不远处的戚惟怀赶紧将钵捡起来,虽然钵上面加了禁制,但若是这两株变异的魂体逃了出来,恐怕会将人间的一切全部吞入腹中。

钵面凹了一块,里面的魂体经过一场颠簸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你要不要看一下……”

钵内两团魂体不停翻涌着,一团一团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金红色中混着翠绿色碎裂的玉珠粉末,隐隐发出光来,从微弱变得逐渐亮起来,微绿色的荧光指向同一个方向,不见尽头。

从收拾完行李到离开这个边远的小镇子,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供人租借的车马不多,可这里来往的车马商队倒是不少。到底是住了好几年,街上熟识的人打了个招呼,妍娘与戚惟怀便搭上了一对往西走的马商。

荒漠上蓬草居多,遮天蔽日的长起来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车队每走两三日便会在这样的荒漠中停下来,扯些干枯的蓬草生火取水,吃些热食。

马背上的铃铛响了三声,整个车队的速度渐渐放缓,领头的老者吆喝一声,将车队喝停在一块平坦的地上。

粗毡帘子掀起,这是这帮粗汉子糙车队中唯一能算得上齐全的马车,装着路上需要避光的水粮。妍娘就坐在这辆车上,戚惟怀则是与其他汉子一同在外面骑着马护送车队。

粗毡布掀起,妍娘将怀中的养魂钵盖上一块粗布遮挡光线。

好在这帮汉子粗心,且走南闯北的什么奇怪的人没见过,对于这对姐弟相称的人也没有过分打探。只知道是个孀居的阿秭带着刚成年的弟弟,要往远方去投奔自己的亲戚。

篝火旁,半个烤的焦黑的饼子递过来。

“再有两日,等拐过前面那座死城就能往中原去了,到时候吃的能好些。”汉子声音粗粝,或许想起了家中的姐妹母亲,格外细致的挑了一块还能看得过去的饼子给妍娘。

篝火燃得烈,妍娘取了遮面的那半块粗麻布,暖色的光照到乌黑的发下那张脸。

送饼的汉子忽觉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觉的坐下,他有些难为情的搓搓那双尽是老茧的手,结结巴巴想找出两句安慰人的话。

挑挑拣拣,他终于开口道,“你跟着我们车队已经好几日了,走了也有几百里了,不知你们想要往哪里去?”

见妍娘不开口搭话,他继续道,“听说孀居的妇人过得很苦,俺们村子里的莲英嫂子就是,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奶伢子,后来莲英嫂子又嫁给大壮哥。大壮哥很疼惜莲英嫂子,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等到天黑才回家来。两年抱了三个娃,日子也好起来了,大家都说莲英嫂子好福气。”

他说完这一长串话,只听见篝火噼啪声,再看去,那张秀气的面庞已经重新覆盖在粗布之下。

他尴尬搓搓手,后知后觉道,“不好意思,姑娘,俺不是那个意思。俺的意思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