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176)
妍娘美好的幻想,或许等他最终清醒过来的时候,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整天奔波的劳累在温暖的被褥间弥漫开来,她张合着眼,看见昏黄烛火里男人的背影闪烁着,闪烁着,然后陷入黑暗。
境州的冬天是寒冷的,山间的风趁着夜色席卷着空荡的街道。便是这样的气候特点,当地人聪明的在造房子的时候用了温暖的春泥和着去秋新收的稻草制成的泥砖。
冬天的炭火一烤,屋子里便幽幽充斥着暖香的稻草味。
妍娘的梦里是一片金色的稻田,黄绿色的沉甸甸的稻穗垂挂着。田间的稻叶划过裸露在外的皮肤,酥麻麻的反着疼意。
远远的来了两个人,那两人牵着一头青牛,女子盘腿坐在青牛上,身边是牵着青牛的年轻壮硕的男子。
无边无垠的稻田里,妍娘找不到路,四面八方都是半人高的稻子,每挪动一步都会踩倒一片。她局促的站着,看着远远的两人心中莫名的焦急。
妍娘发不出声音,只看见远远的金色稻浪打来,几乎将那两人一牛的身影掩盖住,就要永远消失,永远的离她而去。
恰这时,空旷无垠的地方竟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悠扬又自在的回响在这片稻田的上空。
那头青牛突然停下,牛角略略对向妍娘。迟疑片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近了很多。
妍娘看见盘坐在青牛背上的女子幸福的笑着,随手摘下一株稻穗插在男人的发上。青牛回头,脖子上的牛铃“叮铃”一声,继而缓缓向前走去,逐渐消失在金色的稻浪之中。
妍娘愣在原地,后知后觉的酸涩感反上来,她抹着泪却又为一切尘埃落定后还算圆满的结局感到欣喜。
这片金色的稻田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点点的荧光。她又听见那阵高昂的鹰啼,越来越尖锐高昂,直到在她的耳边汇聚成一段节律不分明的调子。
好难听!
她一巴掌扇过去,竟然在虚空中锁到了实体。
再睁眼,看见的便是贺云州那张俊俏的脸。闹够了脾气,男人半个身子俯下面下床榻,刚要休息。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两人沉默,妍娘收回震的发麻的手掌,眼看着男人的眼眶红了一圈,紧接着就是那张清冷的脸上肿起了一个手掌印。
她心虚道,“啊……刚刚是你在唱歌吗?唱的有点难听。”
都怪那只该死的鸟,叫得那么难听。
她伸手摸摸那张红肿后开始发烫的脸,然后默默翻身面向另一侧睡下。
“抱歉哈,先睡吧,明日帮你找点消肿的草药敷一敷就好了……”
她刚躺下又猛然弹起。
刚刚的梦,是不是预示着她的父母已经成功的轮回。那么,贺云州……
周围太安静,她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砰……砰……”,她不敢转头去看。尽管在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真正的成为相依相守的夫妻。
无数次想过贺云州醒来的场景,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又开始害怕。
妍娘面向床幔的里侧,耳边是屋外越来越清晰的风声,寒意凝结住周边的一切,像是要把她冻死。骤然间,她没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我回来了。”她耳边有人轻声道,平静温暖得好似日落而息回家的丈夫。
妍娘动了动沙哑的喉咙,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蚊子哼,“嗯……”
感受到怀抱里僵硬的身体泛着寒意,男人捉住那双冰冷的手,从善如流的带着怀里的身体钻进被子里。
暖意袭来,热烘烘的血流直袭大脑,将妍娘的睡意轰得一干二净。
她不想开口说话,可偏偏男人也不说话。背后那张刚刚被她扇过的脸紧紧贴着自己的脖颈,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脸颊上微微凸起的那一块红肿发着烫磨蹭着自己的耳垂。
她很不自在,在男人轻轻的时候靠得这样近还是第一次。可面前是冰冷的墙壁,妍娘闭上眼睛,放弃抵抗将自己妥帖的放进男人的怀里。
脊背贴着胸膛,成了冬日里最好的取暖工具。
这个动作默许了男人的纠缠,几乎是下一刻,结实有力的臂膀就将人缠得更紧。
北风呼啸的冬日里,妍娘的睡梦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蟒蛇,缠得她透不过气。
蛇信子绕过她的发丝,灵巧的越过肩胛顺着脊背往下,发出就餐前的嘶嘶声。
梦魇太沉,以至于妍娘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
大亮,光线透着窗纸照进屋内的炭盆里,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微尘。
她抬眼,先看见的就是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自己散落的头发。而自己的发丝实在嚣张,顺着那两只手指的盘绕散落在他的胸膛上,黑白太过分明。
妍娘呼吸一滞,那人察觉到她醒来后长臂略收,将鹌鹑一样缩在被窝里的她拔出一截儿,然后无可避免的撞进那双浅褐色的瞳仁里。
“……咳……咳咳”妍娘感觉自己的嘴巴被粘住了一样,既往的嚣张随意全然消失,她慌张中被那双俊俏的脸吸引,然后慢慢冷静下来。
她揣摩自己的心意,在丝丝缕缕的欣喜中将自己的躲闪命名为羞涩。
俊俏的男人就在面前,与她同躺在榻上,距离不足半米。
清晨的榻上衣衫半掩,她的眼睛寻了半天的安全地带,终于停在男人的胸口处。
那是一小片净土,妍娘在心里长嘘一口气。往上是勾人心魂的容颜,往下是雄伟的禁忌之地,留给她非礼勿视的只有这么一小片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