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鳗恋爱(34)
“确实感谢江总,提供了这么好的平台,”杨不烦问,“先进屋凉快一下,还是先拍摄啊?”
“先拍摄。”
江其深迈开长腿,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
他从面前过,杨不烦闻见一阵清新庄园假日的香水味。
养殖场。
养殖棚刚投入使用,四下整洁簇新,张贴的福字十分喜庆,正是拍摄的好时机。
小刘运镜很浮夸,还让杨不烦抱着软糯糯的小羊,拍小羊的鼻孔,她直夸成片特别好。
拍摄完成,几人脑袋冒汗躲在榕树下休息。
突然,一只雄壮公羊跃出羊圈,在活动场上四处奔突,看起来焦躁又好斗,身上的肌肉在动态下成块状,矫健而漂亮。
看它的活动轨迹,竟似要从活动外那倒掉的栅栏处逃出去。
羊圈里的羊闻讯都连忙赶来,脑袋一颗摞着一颗,支在栏上,看起了热闹。
三人还没回过神,杨不烦早就如疾风一样弹射出去,单手拎着一个空的纯净水桶,眨眼间已经抄到公羊后方,“哐”一声,公羊脑袋被打偏过去。
公羊爬起来,当场愣在原地,一双倔强大眼看着杨不烦,好像她是另外一头羊。
那眼神,就像小学生调皮挨了揍,很不服气但又打不过的愤恨委屈。
小刘和老张不约而同张大了嘴。
杨不烦没有给羊留面子,拽着公羊的角,连拉带蹬把它关回了圈里,锁好了门。
等杨不烦喘着气、汗涔涔地跑回来,小刘由衷竖起大拇指,“姐,你太猛了,女人中的女人。刚刚给你拍了一段,跟自带BGM一样。比先前拍的还要好。”
杨不烦拍了拍手,腼腆笑起来。
“那个栅栏有个缺口吗?”
“对,我家的栅栏是用木桩栽进土里的,今年雨水多,有些就泡烂了,倒了一片,得换。它这几天都惦记着,今天我修好了就没事了。”
江其深看见她抓着水桶的手,指甲修得极短,泛白,甲缝边缘渗出血丝,应该是刚才揍羊刮到了指甲。
他移开视线,皱了皱眉。
杨不烦放下水桶,洗完手,安排他们进屋喝茶吹空调,三人坐定后,她进厨房洗切水果。
她离开的时候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是历史搜索页面。
江其深的余光瞟过去,看见了她一整页的搜索记录:
如何提高中国羊价;
怎么把养羊成本降到最低;
怎么战胜焦虑;
怎么算命;
怎么战胜算命带来的焦虑;
养羊真的不如乞讨吗;
在中国抢劫多少钱会判刑;
在哪里乞讨收入比较高;
做乞丐搞养殖能赚钱吗;
只需要维持生命体征的话,吃什么最省钱?
人真的可以吃猪饲料吗?
人长期吃猪饲料会怎样?
……
搜索时间大概是在新云下放贷款之前。
江其深没有笑,也没有反应,谁知小刘突然盯着他,诧异喊道:“江总,你的茶!?”
江其深回过神,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手里倾斜的茶杯,以及倒空的茶水,抽出纸巾擦手。
手机屏幕熄灭,杨不烦拿着切好的木仔、莲雾等水果出来,里面放了爸爸卤的甘草汁,看起来很美味。
冰镇的甘草水果很消暑,老张和小刘爽快地吃起来,屋里回荡着清脆的咀嚼声。
没聊几句,小刘嘴里咬着木仔,捧着手机,蹙眉说:“村长让我现在回去,有两家要咨询狮头鹅贷。”
杨不烦说:“刚坐下来,外面太阳可大了。他们能等会儿吗?”
小刘看了一眼老板,摇头说:“我走回去。”
杨不烦看向江其深,江其深看了老张一眼,老张说:“我先送你。”
小刘没犹豫,杨不烦给他们一人拿了一杯冰镇生榨黄皮,二人就前后脚出去了。
他们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了。
沉默。
持久的沉默。
江其深低头饮茶,茶杯停在唇边,余光从杯口沿射过去,注意对面人的动向。
她与他对坐,她坦然地呈现出一个毫无心事、也不关心他的状态来,好像他们分手之前没有争吵,也像他们根本没有分手,或者根本没有谈过。
在江其深看来,这种装出来的若无其事,是刻意,更是口是心非。
尤其是她还在人前叫他江总,摆出一副划清界限的赌气架势,太欲盖弥彰了。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装得再镇定,心里怕是也介意得火花四溅演了八十八集了。
过去许多年,说她爱他爱得要死是完全不夸张的,现在倒是有所长进了,还会欲擒故纵。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五分钟,也没有等来她的示弱或者求饶,江其深便主动开口道:“说吧。”
杨不烦脑袋上冒出个黄豆问号。
“你没有话要和我说?”
“有!”
杨不烦恍然大悟,给他添完茶后,举杯说:“感谢,感谢江总拨款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江其深并不与她碰杯,“再装。”
“没装呀。”
杨不烦又说:“刚才都是肺腑之言,我这段时间确实困难。真心感谢你不计前嫌,慷慨解囊。”
换她可做不到。
分手时,她发誓要开豪车看江其深破产捡垃圾,那是真心的。而现在,江其深还没破产,自己倒是他妈的快要捡垃圾了。
遥想那时候还有类似“我就是饿死穷死去讨饭也不会路过你家”的念头,是有点装,杨不烦有点臊。
不过眼下示弱多管用啊,不管别人受不受用,反正自己心里这一关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