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鳗恋爱(38)
她就这么穷追不舍。
功夫桌刚刚还热闹得如粥如沸,现在鸦雀无声,只剩下崔听溪哔哔啵啵嗑瓜子的声音。
她喜欢这种安静时刻,他们都尴尬闭嘴她就会满意。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个男的就能命令在场任一个女的做事?
女的都在厨房里忙活,他倒好,像个大爷一样坐在这里指挥。
一个借网贷、一无是处的臭大粪,天天剥削父母就罢了,还要趾高气昂霸凌其他女的,他算个鸡毛呀?
要不是碍于脸面,崔听溪真想啐他一口浓痰。
等到了吃饭,长辈们好似回过味,开始替他说话,说他好歹收了心,浪子回头金不换,未来后劲足。
崔听溪本无意拆台,直到妈妈也跟着附和,话里话外都在点自己。
堂哥闻弦音知雅意,连忙说:“溪仔,你别笑我现在是落魄了。可想当年,我月赚3000的时候,给我妈2000家用,留1000生活费,就这样给了两年。你也要学会感恩,别像个貔貅一样只进不出,父母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他们有些话不好直说,你自己读了这么多书难道不懂吗?尤其是姿娘仔,更应该体贴父母。”
崔听溪问:“一个月给2000?”
“是啊!”
“那太少了,你应该去卖血,一个月给5000。不过就算给5000,你也还不清他们帮你补的网贷窟窿呀。哥,你老实说你现在还欠多少钱,你说出来,让长辈们给你想想办法!叔公们都在,你那点儿钱算什么。”
抽着烟的长辈连忙战术性咳嗽,妈妈呵斥她不懂事,赔笑着打圆场。
久久沉默的大姆终于说话了,“你哥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现在你妈主要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众人都连连附和。
“厚美村有个打埠仔,人长得可以,一米七几,有钱,也不嫌你是破月生的。只是年龄大点儿,我看合适。”
“多大?”
“四十几,不到五十,汕头好几套房。这年代,年龄不是问题,人好就可以。”
“既然年龄不是问题,那把周阿嫲介绍给他,才95岁,人好,又会疼人。而且这年代科技发达,瘫痪也不是问题。”
崔听溪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人却都不言语了,卤鹅的香气螺旋式上升,屋里回荡着她一个人猖狂的笑,跟疯了一样。
“欸!你们怎么不笑啊?”她问。
大伯重重搁下筷子,闷声饮了口茶,一双眼睛盯着崔听溪,恶狠狠道:“你笑什么!住嘴!你再不结婚,以后你爸妈的钱,你的中药铺都得归你哥。”
其他人也附和:“是啊,就没有姿娘仔继承家业的惯例,这铺子就该给男丁,姿娘仔哪能抛头露面做这些事。”
“对,溪仔你也别怪长辈们说话严厉,你年龄是大了,该找个好人家。你不如把中药铺给你哥,让他给你分红,你也乐得清闲。反正你搞了那么久,也没搞出什么名堂来。”
“姿娘仔何必承担这么大压力,你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传宗接代……”
……
崔听溪看向妈妈,她正双手抱胸,露出一个微微得意、压迫的笑。
原来今天的鸿门宴是为这个。
崔听溪既不失望,也不难过,只是好奇,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联合外人不惜用这种剥夺式、惩罚式的围剿,来逼女儿就范?
她从小就浸淫在父母制造的恐惧、仇恨的环境里,渐渐成长为一个非常懂得炮制仇恨和恐惧的人。
行吧,是他们先惹她的。
“我不会结婚。”
“为啥?你忍心让你父母绝后?你明知道你弟弟……”
“因为我不喜欢出轨。”
?
众人面面相觑。
“在座的各位,结婚好几个都出过轨吧?天天和外面的人做爱,和一个做了,两个做,两个做了三个做,三个做了,阳痿也要买伟哥出去做,还要嫖娼……我个人不喜欢出轨,就不结婚了。”
她的目光扫过去,在诸人脸上一一停留,他们竟然都被看得生了怯,扭头不与她对视。
这番话是真心话,人身在粪坑,身边都是一坨坨差不离的大便,选哪坨屎也是屎。
她难道非要选吗?
何况她也是纳闷了,他们一天到晚爱来爱去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她是天生就有恨人的能力。
别说在座的诸位,就是小学五年级上册侄子借了她10块钱到现在没还,她都能恨到现在。
几个中年男人勃然大怒,可一细想,如果当场破防只会中她的圈套,让人白白看笑话。于是一怒之下了一怒之下,假装听不懂。
只有堂哥拍案而起:“你无法无天了!这里都是你的长辈,说话别太过分!”
崔听溪笑道:“哪句过分?哥,你买万艾可来找我呀,偷偷摸摸干什么,自家人又不会坑你。我难道还要到处替你去说吗?”
大姆连忙把堂哥拽下去,按实在椅子上,捂住他的嘴。
溪仔是从小就混不吝,疯疯癫癫的,什么话都敢说,可他们老一辈还要脸。
崔听溪又说:“中药铺是我的命,谁要抢我的铺子,就是要我的命。既然是要我的命,那我就算玉石俱焚,也要带走几个。”
她站起来,夹走几大块卤鹅,又夹了几样素的,碗堆不下了,又倒在盘子装得尖尖的。
崔听溪说:“你们看着我也吃不下,我也是,我走了。”
一群中年男人看着她端着盘子悠然走出去,既不挽留,也无话可讲。这几年,这样的争吵没少发生,谁能奈何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