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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一绝色(148)

作者: 春风作笺 阅读记录

最先四下望看的,是苏媳妇几个。那眼神仿若夺命使者,落不到府外的兵马喧天,落不到皇城里宫殿之上,也想不到视为信仰的皇帝身上去。苏媳妇最是贪生怕死,却愿留下与韦府一众共存亡,但换言之,绝不肯平白落个不明而死。

她怒目而视,两脚接次连步向前,神情若疯若狂,指着陈绾月便骂道:“苍天不仁,存亡休息,自有一番轮回,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自你来了韦家,老太太和夫人可有一年平如常度过?今时你又招惹了陛下,二爷为寻你,造成这般大家都得陪着死的局面,我苏媳妇虽然没读过多少圣贤书,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又人微言轻,但寻本溯源的道理还是个明白人,这事儿赖不到旁人身上,论情论理,你就不该来。”

话犹未毕,韦明珠瞪大眼睛,飞身上去甩手便是一个巴掌,呵骂道:“没脸没皮的老滑头,诡辩属你最在行,韦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个忘恩负义,不通人情的杂毛?莫非你以为你们苏家就没承陈家的恩?若非陈大将军誓死力战,怎留你们到今日?何况这世上本不止一个精忠报国的将军,你既念着陈大将军,就是念着当日为百姓家国奋不顾身的臣与将、王与民了。”

苏媳妇敢怒不敢言,在尚且存活时,自还有求存本能,不至乱了规矩,左思右想,寻求那一线生机,万一二爷当真称帝了呢?她被自己心中这一祈愿吓破了胆,白了脸色,默默退去人群中,不再复言争议。

陈绾月还是难过,然到底来不及有其他深思,只是一心一意度过这道仿佛没有另一种结果的难关。一片沉默中,她接触上崔老夫人的目光,郑重道:“我相信延清。若是真的不能挽回,我会陪着大家一起面对,宁遭万刃,也不辞悔。”

即使事败,她绝不会丢下韦家众人,去李绅身边苟活。

韦史与韦慎远有官职在身,不同于崔老夫人等,而是被押去另一个看守地方。一出廷尉,两人各夺了一匹小兵的彪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与二儿子韦延清会合。

不防备时没有反手之力,如今得机,韦史深知已无余地,一朝梦醒,忙冷静下来,用令牌调动手中军马,名曰“黑羽军”,千军万马从教场屯营奔腾而出。

事发情急,韦慎远先已点出一支军马去人多处布告,疏散街中百姓,使街巷空出,百姓皆闭门不出,一来免受无妄惊害,二来也不至耽误了行速,如此赶去二弟身边力助。

这便是韦家与贼寇的不同之处,虽有造反之声,却无反贼之残暴。甚至事无巨细地念着长安城内外百姓的安危。在此之前,已有不少趁时起乱的劫盗首领四处烧杀抢掠。韦史与韦慎远军马所到之处,尽皆平反,霎时之间,贼盗望而生畏,知尚有余地,恐遭清算,忙飞也似地四散狂逃离京。

劫后余生,家财也保住,不至流亡,又因见此势态与韦家公卿所为,意识到是“逼反”,百姓何止感激可言,且对讨伐主首幽州韦总管、曾经的长安十六公子之首抱之以怆然泪下,声言力挺,澄其史端清白。

长安城中,当年同为京鉴馆中文人骚客、游戏浪子的大家亦遭此乱,闻知变天,且核心是昔日故人,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有抱着妻子痛哭感伤的,也有依偎夫君怀念青葱的,论义气,他们不见仍当是兄弟,论旧情,她们不记仍视是白月光。

数年倥偬,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长生未走,提着一壶酒,自饮酒楼。

他笑看那座戏台,脑后的桃花结已不知去踪,黑发白皮黄布衣,人去楼空我独醉,千里浮夸一厮杀,尽去去,浪花淘淘,山遥遥,世事尘尘。旧戏新听犹断耳,水城狂宴人不复。功名如尘土,山起潮落有甚稀奇?

他在心中默默念这一首即兴杂诗,未加修润,潦草回味,时不时将手一抬,饮浊酒。

掌柜已携家眷逃难而去,京鉴馆最不少金银宝物,哪怕一条红绫,也是价值千金,馆主似是抛却所有,不将馆中一物一器当作重要,甚至在不少家中有贫难之处,来恳请可否带走自己在馆中常管之物时,那位仙风道骨的青年男子也只淡淡一点头。

故此馆中很快混乱起来,却出乎意料的安静,众人念着长生厚待,都默默地卷铺盖走人。奇怪的是,这等随时可能丧命的乱世貌似礼崩乐坏,这座伫立在长安城中最繁华地方的记事馆,极贵重之物即使轻可提拿,也未有哪一个逃亡者去挪动它半分。

京鉴馆的客人走了,戏台却还在。

就在那里——

长生十年前的眼中,以及今日酸腮内吞咽桂花酒的声中。

曲向残阳,清返故乡。

他记得,当年那刘过曾有一首唐多令,吟诵日久。

其中有一句“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这时的他终于可以回答爱诗——

“不在。”他轻轻一笑。

再有一句。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不走是因,知道延清会来。

然而回首,遍寻身旁,哪里还有另外十五个笑闹影子,恍惚间,他仿佛仍然听到,后面第二间大房的门嘎吱开了,钱乙探出半身,笑道:“长生哥哥,快来!”

74

第74章

◎“早也把你当作正妻抬进门了。”◎

那日长安铁骑浩浩荡荡,两边挟持在郊外五十里的广阔空地,黑甲兵乌压压占据三分,其余皆为蓄势待发的银甲士兵,左道为旭朝忠勇,右道为替世匡扶,分界站开,各有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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