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绝色(18)
“数万万将士用生命守住的北宁十二洲,君臣岂有拱手让人之卑鄙?朕既为一国之君,理当为民。朕继位以来,在其位谋其事,然失地不收,容蛮族践踏,岂曰为民?荒唐!”
两方争执不下,本以为皇帝会不顾君臣关系,闹得朝堂分崩离析也要时隔两年再次出兵征伐。
谁知皇帝唯一一次怒骂,却是用计。
为的就是激出崔正道那老家伙。
皇帝本就无意操之过急,而他们却因习惯帝王有收复之意,防不胜防,将那次帝意当真了。
果真崔正道见形势不受控,一跳出来发声,皇帝当即收网,摆了他狠狠一道。
堂堂朝堂重臣,就这么以言辞不当,惹怒帝王的由头,去江南修什么缘因寺,钓鱼养老去了。
而天下百姓与朝堂相距甚远,自是不知其中门道,以为崔家如日中天。毕竟那缘因寺,皇帝为太子时就已拜访,继位后,又极是重视。
由此一事,韦史越发知道这位少年帝王,不可小觑。
一个言行不防,指不定就掉进圈套去了。
......
韦史沉思良久,不敢耽延,忙道:“小犬有志苦读多年,有意入朝为仕,辅佐君王,只可惜小犬不是读书的料儿,没少叫臣头痛犯难,只瞧日后如何了。臣也管不住他这个泼猴。”
他还能如何答?
自然要恭恭敬敬表达忠心。否则,那便是韦家有不臣之心了。皇帝百忙之中,自然不会平白无故问起延清来。
韦史目光一凝,心中深知“长安无公子,天下无盛世”的戏言到了皇帝耳中。皇帝正为边疆将士抱不平,为今慎远又把书读死,说错了话,只怕......
“韦家满门忠烈,怎会有平庸之辈?韦仆射谦逊了。”李绅弯了弯唇,对着诸位大臣道,“朕虽年轻,管教幺妹倒也有些有门道可言,都说君臣如父子,韦仆射既有难处,朕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韦史暗道不妙。
那边郑老温声一笑,“陛下所言甚是。”
“......”
韦史在心中骂,老狐狸。
李绅道:“十六仕途还有救,朕听闻南浔镇多出状元,若韦仆射割舍得下,不妨送去名师公孙先生门下。朕与公孙先生交好,也可做个人情,命他细心传授,事关韦氏祖上脸面,万不可有差池。”
“陛下!”韦慎远早已回思懊恼,一直不做声,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猛弯下身,欲要劝回圣意。
李绅脸色沉下:“韦侍郎这是何意?难道是怪朕多管闲事?”
韦史忙说好话,叫韦慎远闭嘴。
李绅拂袖冷哼,语气不容置疑:“韦仆射若对小公子的志向自有安排,不忍他远行,欲叫他在长安混大,何不早言?说什么管教不住,独叫朕白做好心。望子成龙之心朕也理解,韦仆射安排了好路藏着掖着,朕不问便是。”
“非也!”韦史飞快匍匐跪下,另外一众大臣也在峰岳上跪了一排排,抖擞不敢吭声。
“臣所言句句属实!”韦史忍着老父亲的眼泪,痛道,“陛下有此盛情,臣感激不尽。惟愿小犬从此谨言慎行,修习学识,未来好有一条坦荡仕途,辅佐圣君。”
李绅摆摆手,只是一笑,潇洒领着一众大臣飘下山去了。
......
几日后回府,褪下官服,韦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怒火滔天地将韦慎远一顿臭骂。
“你白读几年书!”
韦慎远跪在堂中,丫鬟们早跑去老夫人和太太房中报信儿了。
韦慎远低头只是一言不发,惭愧不已。
韦史一屁股坐下,端过茶饮上几口,胸腔的火气才消去一二分。
他重重搁下茶盏,“砰”的一声,冷道:“学读圣贤书,非叫你记住那等夸赞之华词,是叫你灵活用来充盈自身,辅国辅君的!我且问你,玄宗是何君?”
“正是天降祥瑞,恭贺圣上广治天下,国祚绵延千年的时候,”韦史朝天抱拳晃了一晃,颇为恨铁不成钢,指着他骂道,“叫你取悦龙颜,没叫你遣词弄句,将奉承玄宗的言辞不说由来,原原本本安在陛下身上,他是个极倨傲的,如何不恼你?也最看不起这类行事。”
“这就罢了,你到底知不知当初天下败在了谁的手中?!”
韦慎远攥紧掌心,低声回答:“奸臣贼子......还有荒废朝政,沉迷杨贵妃美色的玄宗。”他皱了皱眉,抬头解释:“父亲,儿子绝非此意,只是恰有其事,同为帝王登山,才一时紧张说错了话!”
韦史气得后仰,直想甩这个瞧起来极聪明的大儿子一耳光。
何况他这大儿子,本就有韦家太爷当年风采,行事一向谨密,从未出过差错,否则他再能捞,能给他捞到现在的风光职位?
还不是靠他自己!
偏这回带他去面圣,随行帝王登山,好求个名载史册,却失了严谨,不加说明,自说什么“封祀岱岳,谢成于天”。
若有心人追究起来,说他暗把皇帝与玄宗比,又有妹妹在宫承宠,少不得被人以为他想做第二个杨国忠。怨不得皇帝恼他。
“你啊你,皇帝那般说,徐淳都跪下了,你如何不知是以史为鉴?真当是皇帝拿玄宗做榜样?你倒好,登个山,审时度势都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韦史拍案叹气,泪滚将下来。提醒慎远起来,本为升升这坐了一年的侍郎职,结果倒好,弄巧成拙,竟害了小儿子去那南浔镇受苦,还要骨肉分离。
老太太最是宠溺小儿子,若是知道了,不当一口气上不来,到时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可以一根绳子吊死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