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绝色(17)
“那小姐是个重情义的,倒与她狗眼看人低的炎凉父兄不同。”
四人携手进去,见范动酣睡在房中,也自去睡下。
当晚那干豪杰,大多素不相识,趁夜或临走前,多少凭力出了银钱,付给店家做雇马费。
书生天亮就去结账时,昨夜那笔账早已清完。
天再亮些,范动酒醒起来,心想身前身后,还有双老要奉养,不由得慌了神。
如何为惩恶人反被掣肘一生?要死,也该是为除暴安良死,才不窝囊。况有公职在身,事不完可是麻烦。范动特去辞别仲辅三人,吃了六碗白米饭,启程赶路。
那管事带人来拿,书生才知昨夜死的那人正是未婚妻的兄长,怎料县令儿子未死,反死了世交家的人,只是不冤他的。
陈家管事见捉不到人,回去报给老爷知道。
陈老爷大发雷霆,痛不欲生。左右捉不到管事报知的“范统”,陈老爷索性恨上受害姑娘一家,将那一家朴实百姓全部杀害。
他又想甩了书生这个破落户,成就女儿与本县公子的姻亲,趁机同县令大人暗中合计一场,诬良为凶,将进京赶考的书生“缉拿归案”,待罪下狱。
一桩世交亲,陈二娘做不得主,眼看着亲父一番勾当,未婚夫就此蒙冤失功名。她一生的婚配,竟强扭成了那县令之子。
陈二娘痛哭一顿,跑去求情,不愿做这没天理的事。却是无用功,毕竟陈父铁了心嫌贫爱富,哪里管女儿姻缘,书生冤屈。
陈二娘是个烈女子,竟于一日写信留父,带着贴身丫鬟远去他乡,从此不知所踪。
9
第9章
◎圣上此时的承诺正如覆水难收◎
庆丰三年,立春。
帝临五岳,请降天福。一日斋戒后,日风和煦,紫气东来,帝王大悦,随候銮驾的官员大臣皆有或大或小的封赏。
快要下山时,李绅忽道:“天地万物,非人臣君子不能辅也。”
“朕观古今,当年玄帝亦有登山之举,据说玄帝来时,天地清晏,燃火连星。歌乐齐奏,竟有祥风南飞而至,逸若仙云。还有‘庆云纷郁,遍满天际’这种奇象,直至巳牌时分,庆云也依旧不散。”
天文官徐淳飞扑跪拜:“陛下此行,巧遇如此祥瑞,是陛下明治天下的治世之功所致。臣,恭贺陛下!”
其余随行的百官也一呼百应,皆跪下应景儿。
韦史侧眸一瞧,眼神示意身边已有一官半职的韦慎远。
韦慎远年过弱冠,考取功名中探花,又有韦史刻意帮衬,短短两年已官居散骑侍郎。
他习惯稳重,虽有几分惶恐,却敢面不改色地起身,穿插在此起彼伏的溜须拍马声中道:“臣不胜惶恐,谢皇上龙颜慷慨,宽纳臣一生抱负,予民四海升平。”
李绅听见,负手微微一笑,嗓音慢悠悠的。
“韦侍郎的抱负,在民身上,不在朕身,何来此种慷慨一说?”
韦慎远先是恭敬一拜,在一众老臣新锐的凝视视线下,一本正经道:“陛下受命于天,是天意所致。陛下继位以来,‘封祀岱岳,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若非陛下广纳忠言,大度其逆耳之慷慨,如何有君臣一心,造福于民?”
“故,臣自觉所言不差。”
李绅大笑两声,转身拍栏而立,凤眸寡淡地望着天边云海,只见山峰高耸,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末了,他弯唇笑了笑,嗓音中的不悦,只有常伴君侧的郑老韦史等人听了出来:“韦仆射家中果然人才辈出。朕曾听闻,韦仆射家的二公子颇为风流,有‘长安无公子,天下无盛世’的赞誉,如今安在韦侍郎身上倒也不差,都是人中龙凤。朕以为,该赏,诸卿以为呢?”
“全凭圣意。”
“臣叩谢皇上。”韦史冷汗直冒。
韦慎远自然也跪下谢宠,身边大臣都在称赞帝王英明。低头后,他却皱了皱眉,说不出来的心悸。
李绅笑道:“既无朝事,诸卿不必拘束。朕日理万机,也少关问你们别的,不知小公子今年多少年岁?”
韦史嘴角一抽,战战兢兢地拱手作回:“回陛下,小犬今年才刚满十六。”
郑老等大臣站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中不乏有看笑的。
山岳之上,寒风切骨,却安静极了。
“十六正是该读书的年纪,小公子志向如何?”李绅也才二十,然到底久居高位,经历颇丰,气度竟不比郑老等差上一分。
韦史抬头,果见那位曾创造传奇的少年帝王正似笑非笑地温和看着他。
李绅长相英俊,身高体长,皇室养出的倨傲与不可高攀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举手投足间非比常人。
韦史牙根一紧,先帝如何想,他还能猜出一二。本以为新帝年小好对付,哪里知他继位这一二年,只有他们吃瘪的份儿。
君臣之间,起过最大的争执,只有前朝丢失的国土收复一事。
郑老态度不明,另几位文臣都是拦阻。韦史一向隐身,只叫户部侍郎池南风冲锋陷阵,劝阻李绅出兵收复被北方蛮族占据的旧山河。
天下太平,韦家权力正稳,兵权已掌十分有四。
别以为他不知新帝如何想。
不止崔老有叮嘱,韦老临终前,亦有叮咛。韦家满朝文武,盘根错节,新帝若想兵权尽掌,自然要从韦崔两家下手。
然面对屡屡受阻,李绅正该是管不住脾气的年纪,却只怒骂过一次。
“我中原河山,多少忠烈将士以血为引,杀出一世又一世的太平盛世,若无四海昌平,蛮族平定,何来尔等长安乐土!国土不收,国威何在?民又将何以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