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后老两口(49)
这便是鬼坊的由来。
无根无缘,注定流散的生魂们的最后栖息地。
忽然在场的人都后悔提出这个问题,闻启却像没听见她的低落,朗声问:“我这个福,贴歪了没有?”
昭然瞧了一眼,心有灵犀大声应道:“往左点,右点,再左点,左点,左点,左点……”
然后闻启一不留神摔个狗吃屎,腾起一地灰尘,响亮的一声倒是打破了气氛的尴尬,他龇牙咧嘴站起来,“就算只住一年也不能将就,只剩这么点时间了,你还只打算当一个过客吗?”
昭然笑着转过头,一边忙活一边轻声问:“你不是本地人吧?看你的衣服不像。”
还有刚才路上遇见的大部分游魂,都像是和他们一样,被误卷进来的。
“嗯,我们是太阳河上游的……”
昭然举起擦灰的手僵住,她问:“……去年?”
巫月点了点头。
生魂不能说自己死因,这是禁忌。但短短几个字,昭然已经猜出了什么。
去年太阳河洪灾,这是一个导火索。之后杜氏打着剿灭妖后,替天行道的旗号进军小重山……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山上浩浩荡荡一群生魂,为什么她会在树林里遇见那个老奶奶。
凤澜说河里漂来很多死尸,她怕戾气过重,在木塔里堆放着,设了个守魂阵守着。
竟然是一年前的尸体,难怪腐臭难闻,面目全非。
但巫月身上却没有湿漉漉的痕迹。
只能表明她不是洪灾的遇难者,那
她为什么会到江城来?
“是我母亲救的我。她把我一直举着,漂了很久,身边的人逐渐都没了声音,就我一个还活着……他们都漂了起来。”
盛叔放不由地细想了那个画面,像是浮在水面的发泡饺子。
他想给自己灵活的想象力一耳光。
但巫月一个人终究没能挨过那个冬天。
上岸后,她在河边找了间废弃的小房子,靠捡拾野果子生存。但那时世道正乱,流民肆虐,根本活不下去啊。
巫月母亲接受不了巫月的去世。她曾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巫月能活下去。
于是趁着中元,找到了巫月的身体。
“我小时候不喜欢剪头发,每回都要大闹一番,母亲也无奈,最后好言好语才勉强剪掉一指长。”
巫月叹息道:“出事那天,母亲答应我去河边玩了后再剪头发,却一直没剪掉……上岸那几天,梦里都是被湿发遮住脸的尸体,我害怕,想找妈妈帮我剪,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巫月说着,小心翼翼从抽屉里取出一件寿衣。
小孩款式,颜色鲜黄亮眼,上头还绣着一朵白梅花。
“就是这件。”
她说。
她刚递过来,怀里的胎灵忽然一弹,瞬间带起一阵风,钻进那件寿衣。
衣裳活了!
立刻诡异地扭动起来,衣袍袖口迎风,猎猎翻飞,看见人就往身上套。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而她此次的目标还是盛叔放这个倒霉蛋。
昭然顾不上其他,从腰间掏出骨笛就要吹,但她别的没学会,一出口就是杀招。
她犹豫了下,正欲吹响时,门外又传来一声笛音。
吹奏者明显有过之而无不足,昭然凝神一听,这乐曲不似凶杀狠辣,而带着淡淡安抚之意。
温柔至极,耐心至极。
嘎吱一声,木门打开,凤澜一身血红衣裳,横拿竹笛,站于院内。不知哪儿来的月光,银辉洒落,罩在她脸上有淡淡的哀愁。
“师父!”三个人同时喊出。
昭然瞥了眼盛叔放。
还真给你脸了。
她看见凤澜眼前一亮,旁边的寿衣也逐渐消停下去后,她两步走上前,“师父,你怎么来了?”
还没走进,昭然瞥见凤澜眼角挂着的晶莹,不觉警惕地慢下脚步。
“师父……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第24章 柚子灯想牵谁呢?
“我见过你,”还没等凤澜开口,巫月忽然道,“在这小家伙的坟边,你经常去祭拜它,我能看出来,你……你是它母亲!”
这句话的冲击力不是一般大。
在众人眼中,凤澜一直是天赋型人才,精通音律,狂放不羁。她是昭然三个师父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正因为年纪轻轻,取得如此成就,才令人艳羡。
但没人想过师父成为师父之前,上小重山之前,作为凤澜姑娘,是怎么样的光景。
怀中的衣服停止挣扎,软绵绵地摊在凤澜手臂上,她像是远途而来的旅客,手持一件外衫,披一身风雪,满脸疲倦。
“师……父。”昭然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人,此时身上笼罩着难以遮掩的悲戚。
“她是我修道前,未出世的孩子……”凤澜慢慢说,走过来将手里的寿衣还给巫月。
在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醉心道法的寻常姑娘,家境普通,人却很能干。
像每一个情爱话本里的俗套故事,这位普通甚至有些窘迫的姑娘结识了一位才子。
男子家中不说富贵,比起她而言,却体面得多。
但他与那些田连阡陌的富者相比,仍不过是一个穷秀才罢了。
这位秀才依旧享有苦逼读书人的一般前程……
就是寒门没有前程。
但他却心系家国大事,在北庭饥荒,夷狄入侵,流民愈胜那几年,在街上逢人就问对锦官城大开城门的看法。
人人都当他是入仕无门,得了疯病。自家柴米油盐都没买齐备,小蝼蚁哪有命关心大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