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后老两口(50)
“诶,读书人,五枚铜板买一颗菜,顺带陪你聊。”
这是凤澜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在路边摆摊买菜,百无聊赖看着他一脸焦急地关心根本影响不到自己的灾情,心中觉得有趣。
再后来,两人经常蹲在一起卖菜,有人嘲笑他,凤澜抄起菜筐就能撵出去。
郎情妾意,顺理成章,这倒是少了些话本里凶神恶煞的长辈和鬼里鬼气媒婆桥段。
但转折就发生在两人未婚先孕,男人家发现这件事的当天死了一名小厮,同日,江城数百人毫无预兆咽了气。
巫师指着凤澜的肚子说里头怀的是妖孽,灭掉才能还一方安宁。
“有病吧。”昭然不住说道,“随便将罪责推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
她看了眼师父矫健的身子,“推到一个女子身上,无非是想掩盖过去什么,对吧,闻二启?”
她转过头去,闻启抿着唇,上前一步,伸手揽住昭然的胳膊,轻拍了拍她。
等待凤澜继续讲。
即使当时的凤澜还未得道,但骨子里的傲气绝不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在发现秀才靠不住时,她自己躲回了家中。
既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但母亲当时端了碗白粥给她,里头还加了肉沫,说是暖胃的。
但凤澜希望自始至终都未曾喝下那白粥……
想到送粥之人竟是凤澜母亲,昭然还想说什么,话涌到舌尖,又被她吞了回去。
从对胎灵的恐惧到凤澜的苦楚,从街上游魂肆虐的担忧到太阳河的悲剧。她能看见的永远是从自己出发的视角,就算现在,也不能完全窥探事情原本的真相。
昭然不禁后背一凉,往闻启身边靠了靠,那她想去寻找的真相,会是事实吗。
闻启注意到她的冷颤,另一只手也扶着她,轻缓地拍着。
“我把她埋在城郭的小山上,”凤澜哂笑一声,“我也没放过她,不想让她离开我。”
“可这样她不会得到安息,”闻启看着她,轻声道,“师父,放下吧,让她轮回到个好去处。”
此时,河面浮起点点橙黄色的光,照亮整条河流,如同一条灯带。给灰白的鬼坊带来一束温热。
照亮行色匆匆的路人。
昭然对河里这玩意儿再熟悉不过。
凤澜趁她还傻的时候,让她曾经没日没夜做的,就是这个袖子灯。
“别动!”盛叔放看见光就欢喜,特别是这么明亮的光,飞蛾扑火一样跑到河边。全然没听到昭然的警告,就要提起一盏来。
满河的柚子灯和彩船都是有主的,是世间人为怀念故人放出的信,不可轻易拦截。
“愿有来处可回,有去处可往。”
此时盛叔放不仅拿起一盏仔细端详,还欠揍地念了句,“这个字,有些不忍直视。”
他翻过一面,拧着眉努力识别,“昭……然?”
盛叔放猛地扭头看过来。
昭然也愣住了。
“这都是你做的,”凤澜眼中一条灯路蜿蜒而上,“上回去小重山拿来的,这里的魂收不到柚子灯,你也没指名道姓,正好合适。”
昭然看着往来惊喜的游魂,拾起一盏橘黄色提灯,就要拿回家去。忽地想起那些个日日夜夜,竟也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你数什么呢?”大胆走到盛叔放旁边,盛公子不露痕迹远离他一步。
“五十九,六十……哎你打断我干嘛!”盛叔放眯着眼睛从头开始,“我数数昭然吃了多少个柚子,倒是真多啊!”
……
说话间,凤澜怀里的胎灵又撞了撞,凤澜叹出一口气,“昭然,能送她一盏吗?”
盛叔放生怕那家伙又来找他投胎,几乎是瞬移到凤澜面前,隔八百米远弯腰控背递给她,“给。”
“前面有胎灵转世祈福的庙,”凤澜接过袖子灯,道了句谢谢,“要一起吗?”
盛叔放本来是想拒绝的,脑补了下满庙宇都是血肉模糊的团子。
他怕以后彻底吃不下
饺子了。
但留下他一人在这鬼坊,不如让他死。
“隔壁是什么声音?”盛叔放小跑两步跟上众人,回头间,巫月还站在门口和他们告别,他勉强回了个笑容。
河中浮现彩船和柚子灯的时候,他就隐约听见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忽远忽近,幽咽呜咽。
“是枉死城。”凤澜说,“与这鬼坊同理。但凶鬼不入轮回,因为太过险恶,无法随意走动,关在枉死城等三年之期届满,魂飞魄散。”
她侧头垂眸瞥了眼河中光亮,“这些灯火激起他们心中的不满,才会嚎叫。”
“那你绿得这么惨……”盛叔放嘴碎地用下巴指了指大胆,大胆一个回眸,他便偃旗息鼓。
胆子是练不起来的,本性难移啊。
“说明我这点绿,去了那什么枉死城,就是百绿丛中一点花。”大胆不知道在自豪些什么,“我还算个好鬼。”
闻启和昭然并肩殿后,他伸手将昭然额头的碎发捋到耳边。“刚才就看你不太对劲,怎么了?”
“太阳河水患……我当时其实可以去帮忙的。”昭然面露惆怅,没想隐瞒什么,“但当时围剿小重山的人快到山脚了,锦官城又面临破城危机,杜氏说能守住锦官城,就放小重山一条路。”
“我就没去太阳河那边……”昭然低下声音,“没想到死伤这么严重。”
“单单洪水,不至于整个小镇都没了,”闻启轻捏了捏她鼻尖,说,“上游小山多,总应该有逃出去的人,不可能无人生还。”
“你的意思是……”昭然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