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107)
曹野皱起眉:“这么说,此人应当算不上富贵了?”
“富贵?”
掌柜的给他逗乐了:“徐大胆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年轻时候喝酒闹事,脸上给人劈出一条疤来,后头人人见了他都怕,连个媳妇儿都讨不上,做官差得来的一点钱全都用来喝酒了,哪儿能说得上是富贵啊?”
那这么说来,佛像会落在他手里,果真是有鬼。
曹野和勾娘对视一眼,显然是有同感,如果不出意外,那尊佛像多半是这徐大胆偷来的,只是,若是赃物,他又为何会将它白白送给别人?
曹野心中升起一团疑云,恰逢老板娘也从后厨出来给客人们上酒,掌柜的顺口一问:“那在衙门当差的徐大胆你还记得后头去哪儿了?”
老板娘瞧着便是个泼辣娘子,闻言眉毛一拧,竟是上来直接堵他的嘴巴:“糊涂东西,平时也不见你想东想西,忽然提这么个人做什么!你难不成忘啦,就是这人,明明平时胆子可大,最后却忽然像招了鬼似的,成天神神叨叨,到处喝酒,最后烂醉如泥一头栽进河里,在水里都泡涨了才被人发现,叫对面老孙他家茶铺喝了一个月尸水烧的茶,哎呀,你还说他的名字……真是晦气死了!”
第57章
早在十年前,送佛之人就已经死了。
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曹野再度奔赴越州官府,那位知州刘大人还当他是来问拆五通观的进度,战战兢兢地说今早已经拆了八成,如今就剩个地基在那儿了,署里的人正带着一帮白役在城外挖着呢。
拆得倒是快。
曹野光是想到聂言那张吃瘪的脸就心情愉快,面上架子却摆得很足,话锋一转:“很好,但本官今日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你们署中原有一个叫徐大胆的人,是也不是?”
好在,这位刘大人还不算糊涂,立刻便想了起来:“是脸上有条刀疤的那个徐大胆?”
“正是。”
曹野见有戏,心中一喜:“此人十年前就死了,对吗?”
刘大人忙不迭点头:“我记得,他是摔在河里淹死的,不知怎的,尸体卡在了城里的水车下头,一直没浮上来,后头还是有人在河边的茶馆喝茶时喝到了牙齿,这才发现了尸体……尸体上也没伤口,应该就是喝醉了酒掉进水里,然后被水车卷了进去,就沉到了水底。”
这么看来,确实是死得挺惨的。
事到如今,曹野也总算知道,为什么那客栈老板娘会说晦气了,问道:“我听闻此人死前行事颇为怪异,城中还有人说他是撞鬼而死……”
有五通的前车之鉴,知州又哪里还敢在这位巡察使面前说这些神神叨叨的事,见状立刻叫来了衙门中与徐大胆相熟的衙役,如今已经当上了班头,因为长得又高又瘦,人称王杆。
王杆本还在城外拆五通观,忽然被叫了回来,一身是汗,曹野笑眯眯的一脸和气,让他先喝口水缓缓,然后便趁着他喝水时,冷不丁地问道:“你知道徐大胆是怎么死的吗?”
他心知肚明,遇上这种晦气的惨事,寻常人都会像是那位客栈老板娘一样不爱多说,而此时要试探出他们真实反应,便需要些手段。
果然,王杆水喝到一半,冷不丁听曹野冒出一句,一口水当即呛进喉咙,整个人咳得死去活来,而如此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曹野眯起眼:“看来你不光认得他,还知道他死前遭遇了什么……说吧,徐大胆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杆也没料到面前这满脸病弱的书生竟会是如此眼毒,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地,慌张道:“大人明鉴,小人与徐大胆也只是认得,当年他忽然不见,我还找了他许久,谁知道他竟然沉在河里。”
曹野又问:“若只是认得,你慌什么?莫非他当晚喝醉与你有关?”
王杆根本不敢抬头:“小人不知……但徐大胆那段时间确实有些古怪,以至于后头他出了事,弟兄们也都不觉得奇怪。”
虽然已经时隔十年,但或许是因为徐大胆死得实在太惨,尸体被找到时,甚至有一半已经被鱼吃了,王杆对当年之事记得分外清楚。
那时,王杆和徐大胆年纪相仿,加之常常约在一起喝酒,也能算的上是臭味相投,而就在出事前一月,王杆注意到,徐大胆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喜事,每日都眉飞色舞,甚至,连酒都不怎么喝了,一下工便回家去,也不知是在忙活什么。
一开始,王杆也以为徐大胆或许是找了个美娇娘,有一回还偷偷跟着徐大胆回了家,趴在窗户上,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金屋藏娇。
然而,徐大胆的家中却是没有半点女人的影子,而徐大胆回家也是什么都不做,早早就上床睡觉,只让王杆感到越发古怪起来。
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怎会忽然转性?
王杆心里纳闷,他知道,徐大胆喝酒,不仅仅是因为喜欢喝,更因为他平时干的最多的便是给殓房里送尸,都说做这个最容易叫阴魂缠身,徐大胆喝酒不但壮胆,更是能叫身上暖和起来,阳气一足,妖魔鬼怪便不敢近身了。
既如此,徐大胆怎敢不喝酒?
王杆越想越不对劲,于是便愈发留意,结果却发现,徐大胆竟连搬尸体都不喝酒了,他再也忍不住,直接问了人就不怕被脏东西缠上吗,而徐大胆闻言却只是咧嘴一笑:“也不都是脏东西,说不好,我送他们一程,他们还能让我发财呢。”
之后,无论王杆再怎么想要刨根问底,徐大胆都不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