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120)
“那聂大人怎就如此确定,我身边的就是乌梁探子?”
事已至此,既然聂言要撕破脸,曹野也不再藏着掖着,叫了一声孔雀,只听一阵窸窣动静,南天烛和孔雀竟是双双从房内屏风后走了出来。
曹野很清楚,现在孔雀跟在他身边便是最安全的,聂言是首辅,手下暗卫无数,孔雀不识武艺,长得又如此显眼,若是出逃,一旦再度落到聂言手里,只怕上来就要脱一层皮。
曹野笑道:“我的大夫是不是乌梁探子,我比聂大人你更清楚,子虚乌有之事,我又为何要做贼心虚将他藏起来?来,孔雀,给聂大人看看你那张皮。”
孔雀鼻子里哼了一声,当即恶狠狠从肩胛骨后撕下一张假皮丢在桌上,冷冷道:“这是我为行走江湖所戴的假皮……他们都说,身上只要有疤旁人便不敢招惹,我实在怕疼,也不敢弄出太大的伤疤怕惹人怀疑,于是,就只能随便用这箭烙的疤痕糊弄,我也没去过乌梁,谁知道他们乌梁人也有这个习俗啊?”
孔雀这张皮本就是刀女当年为了安抚他所做,因担心乌梁王怪罪,箭烙得也不甚工整,到头来却反倒歪打正着,救了孔雀一命。
眼看聂言变了脸色,曹野淡淡道:“聂大人,我知你心系社稷,想要回收当年天罗流落在外的妖物,但是否也太心急了些?天罗已经销声匿迹了十载,但如今这神火庙却是遍地开花,我便是要查也得有个轻重缓急,要知,皇上还在等着我查完下一件仙蜕回报呢?”
话说到如此地步,聂言终是笑不出来了,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贤弟,我以前可不知道你是如此牙尖嘴利之人。”
“聂大人谬赞了,我这也是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毕竟,聂大人应该也知道,我这身子不顶用,全靠这位孔雀少侠帮我调养医治,他于我有大恩,却被平白说成是乌梁探子,此事我自是不能不管。”
说话时,曹野直直看着聂言,虽仍是难掩病容,但眼神十分锐利,与他过去在朝野之上巧言令色,藏巧于拙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或许……才是曹嵩的儿子该有的样子。
聂言一时恍惚,结果就在这时,客栈下忽又传来一阵喧闹,似是有马车急急刹下,而后,一道匆忙脚步穿过站满暗卫的回廊,可以说单听声音,曹野便知来人是谁。
看来还真是半途得了信就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他心中叹气,就听门外聂言暗卫道:“是工部裴大人,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门却已经被人推开了,满面焦色的裴深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口,而在看到聂言的一瞬,他到了嘴边的“兄长”咽了下去,反倒是恭恭敬敬地抬手行了一礼:“聂大人……许久不见了。”
第64章
在曹野记忆里,裴深过去从未和聂言深交过。
原因显而易见。
连曹野自己都被曹嵩断言无法于聂言抗衡,就更不要说身为曹家义子的裴深了……他从小性子过于板正,本就不善曲意逢迎,碰上步步挖坑的聂言,只怕走两步能掉三个坑里。
然而出乎曹野意料,在他不在的七年里,裴深与聂言似乎并非全无交集,甚至,还可以说是颇为相熟,以至于聂言手下暗卫都认识他。
“裴大人这就来了?”
聂言似也没有想到裴深会突然出现在此处,只是,他脸上惊讶转瞬即逝,很快便起身笑脸相迎:“刚刚还和你义兄说起你呢。”
面对聂言的拉拢,裴深神情严肃如初,只是恭敬道:“聂大人,我本是受圣命,来看看兄长查案进度,返程路上收到兄长来信,称他查案碰见一些麻烦……实在没想到,您竟也会在此处。”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看来这些年他这义弟独自在京也是长进不少。
曹野在旁听着很是感慨,要知裴深比他要小,曹嵩过世前不久,或许是察觉自己身体虚弱,于是依样画葫芦,将他和曹野一样弄进京城为官,只是,因裴深只是义子,出身低微,曹嵩只能将他放进了不甚起眼的工部,一开始做的是虞衡清吏司郎中,一直到天火案后,因曹嵩过世,曹野救驾有功,裴深这才迁工部侍郎,为正三品。
在曹野辞官时,裴深也不过才入仕一年有余,便是曹野也几乎没听见过裴深在他面前打官腔,结果没想到如今却是瞧见了。
寥寥两句,说了自己是受圣命而来,说曹野有麻烦却又并未明示麻烦与聂言有关,可以说既是警告也是寒暄,任凭对方是聂言也挑不出毛病。
在场都是聪明人,曹野能听出来的,聂言也能听出来,见状,他也知道今日恐怕不是为难曹野的好时候,笑道:“只可惜啊,我此番告假着实有些久了,赶着要回去,只怕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和你们叙旧了。”
“那聂大人,之后我若是得了那妖物消息,会记得同你通报一声的。”
曹野见状,还不忘笑眯眯地补上一刀,随即,他目送聂言带着他那一众暗卫离开客栈,刚松了口气,立竿见影便开始咳嗽,惹得裴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兄长!你还好吗?”
“多亏了你,阿深……来得正是时候。”
曹野喘匀了气息,苦笑道:“希望聂大人是真的要回京了,别再随随便便杀个回马枪。”
裴深摇摇头:“应当不会,他确实已经离京太久,朝中非议不少,还有一些已经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他之所以急着走,应当是因为这个。”
“他走了。”
此时,站在窗边的勾娘看着楼下聂言的马车走远:“看方向应是越州南门,或许他本就打算拿到佛像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