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137)
孔雀说着,却是若有所思。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何其微妙,如果说,勾娘追随曹野只为报恩,那他会与南天烛相识,又何尝不是冥冥之中的阴差阳错,只为让他替母亲做些弥补?
想到此处,孔雀就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伸出一根小指递到南天烛面前:“现今这世道,便是曹野这般显赫出身,孤身一人都是独木难支,要不姐姐,我们也结个盟?”
“结盟?”
南天烛已经彻底醒了,眨巴着一双圆眼盯着他:“不是已经以姐弟相称,这还不够?”
孔雀摇摇头:“你我又不是真的姐弟,也并未在一起长大,若是不说明白,又如何该知道这姐弟怎么当?”
南天烛一听,似乎有理:“那你说,该如何?”
孔雀想也不想:“那自然是要发誓,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会为你出头,而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也要为我出头,无论发生什么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永远不会背弃彼此。”
“……就只是这样?”
“嗯,就只是这样。”
烛火摇曳,南天烛看着孔雀修长的小指在床榻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落在她身上,就像是两人当真被看不见的血脉相连。
南天烛的目光顺着那道影子游移,心中忍不住想,她已经一个人太久了……若是真有个弟弟,那不是很好吗?
于是,她几乎没有犹豫,用力将小指勾上去,郑重道:“我发誓,从今往后,你我二人以姐弟相称,永不背弃,永不分离,即便我只有一块饼,也定会分你一半。”
孔雀也看着她:“那说好了,即便我只剩一口酒,也定会分你一半。”
他揽过南天烛细瘦的脖子,将额头与她额心的观音痣印在一起。
哪怕无人见证,但从此往后,他们二人虽没爹没娘,在这天地之间,却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一时间,两人看着彼此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直到,门外又传来一串脚步声,是曹野和勾娘回来了。
“也就是说,这城中杀人祭鬼之事,或许从未消失?”
随着几人交换了线索,南天烛本就苍白的脸色当即又少了几分血色:“只是你说的这个棱睁鬼……我过去好像从未听过。”
曹野苦笑:“天罗祭鬼五花八门,你便是身处其中也不一定认得全,甚至,若非是裴深那本闲书,我也想不到这上头,但现今可以肯定的是,先前叫你中招的熏香,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错……只有这些歪魔邪道才会用迷香去蛊惑人心,我先前在越州已经中招过一次了。”
这些年为了生计,南天烛一直游走于各式乡野邪道之间,自然明白,想要让人笃信不疑,迷药便是最简单的法子。
前有长生教用银珠草,后有王寡妇下迷香,现今,南天烛既然在那药商家里也闻到了一样的味道,只怕……
忽然间,南天烛一把撩开被子,翻身下床:“不行!不能等到明天了,我现在就要去他们几家将此事查个清楚!”
事关天罗,几人也知南天烛等不了,见状并未阻拦,只是寻着案卷找到另三个暴毙的死者,结果,甚至还没进门,那让南天烛熟悉的头晕便又来了。
“就是这个味道!”
事到如今,南天烛立刻就认了出来,脸色剧变:“这便是当日五通观里的熏香!之前味道太淡我没发觉,但是我不可能闻错!这就是那个味道!”
“这么说来,王寡妇见到的那个算子当真是来自楚州,而且,只怕他的出身……”
勾娘与曹野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上前扣了门,这一次,曹野直接亮出了牙牌。
“你们家中的立香是从何而来?”
这户人家的死者姓许,暴毙于四年前,家中祖辈皆是本地药商,十分富裕。
几人突然造访,许夫人满脸莫名,但看在牙牌的份上,却还是拿出了家中香炉,南天烛一一闻过,那味道不在其中。
“也对,如果是寻常家里烧的香,那应当早有人中招。”
曹野本想询问那妇人,他家老爷生前有无其他常用的香炉,但南天烛又何需要旁人来指路,寻着那气味在人家中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书房一只立柜前。
味道在这里变得越来越浓。
担心南天烛再次给迷倒,孔雀用上了先前能叫人嗅觉麻痹的帕子,随即,猛地拉开木门。
只见,那柜中放着的不是他物,正是一只香炉,其中香灰虽然早就被清理掉,但气味却久久没有散去。
“这是我家老爷先前用的……他平时也不让人进他的书房。”
妇人不知为何他们会对一只香炉如临大敌,只是,随着南天烛从那柜中翻出一只黑色布袋,她的脸色也很快变了。
这只布袋藏在立柜深处,先前他们都只当是杂物,从未打开过,但是,却终是瞒不过南天烛的鼻子。
“这里头有股臭味,先前被那熏香味道遮住了,我……还是不打开了吧。”
南天烛说着话,人已缩去了孔雀背后,而勾娘二话不说用棒槌挑开布袋,只见,里头赫然放着一只雪白的头骨,头上,还能依稀看见过去留下的戒疤。
不出意外,这只头骨本是用来祭祀鬼怪所用的“碗”,在药商被判死后,意外留在了家中。
对此,药商的妻小自是一无所知。
即便后来曹野叫来官差问话,女人虽被吓得脸色惨白,但却也只是反复说,她家老爷过去从不让她进书房,甚至连那香炉她今日都是头一回见着。
“看来他们也知道,若是被人发现祭鬼,必是死罪难逃,所以,便连对身边最亲近之人也从未多说过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