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166)
而这一回,话音刚落,只听两声脆响,好似是木头掉在了地上,一众官差急匆匆上了楼去,却只见两只傩面面具静悄悄躺在那里,偌大的戏楼里根本空无一人。
可想而知,翌日一早,判官舌显灵一事便已在城中传开了,
本来,知州王大人还不想这么快让城中再现天罗一事见光,结果,给判官舌这么一说,此事自是瞒不住了,而王大人生怕引火上身,马不停蹄便将侥幸活下来的方文孝押上了公堂, 当着众楚州百姓的面,与他对峙天罗一事。
为保公允,身为巡察使的曹野也端坐在公堂之上,但不知为何,他虽是听得认真,但神情恹恹,似是没有睡好,时不时便要侧头望向公堂之外。
在那里,南天烛与孔雀陪着已然易容改貌的火丫和尉风站在人群的最外围。
随着王大人将昨日被判官舌一条条揭露出的暴行公布于众,火丫与南天烛紧紧牵着手,恍惚间,只觉得她们身后还站着许多人。
那场延续二十年的噩梦,直到今日才算是彻底结束。
既然神火将军说了,天罗从来没有神通,五鬼也本就是世人杜撰,那百姓们自然也不会再怕一片废墟。
最终,那两张傩面被王大人供在了城中的神火庙里,楚州百姓争相前来供奉,以至于,直到太阳落山,天罗废墟里也依旧有香火袅袅上升。
“你看,打着判官舌的名义,他们一下就全信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晚饭过后,曹野本来还想再去街上遛遛,看看百姓反映,结果在公堂上旁听了一天,他的身体却已然吃不消,半碗饭下肚就呵欠连连,勾娘见状将他送回了房里,却不想,孔雀和南天烛竟已回来了,围在桌前,也不知在看什么。
“到底谁才是东家。”
曹野忍不住苦笑:“怎么就我忙活一天啊。”
“废话,上公堂这种事我们想帮也帮不上你啊,而且,你先前给我俩的任务不就是掩护火丫和尉风出城吗?”
孔雀翻了个白眼,直起身来说道:“不过,还有件事我们可以帮你,那就是我和小蜡烛现在已经确定了,天罗圣姑,正是我母亲刀女。”
“什么?”
孔雀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只让曹野和勾娘双双变了脸色,但转头再一想,这些时日来孔雀和南天烛的关系走近不少,私下里甚至已经完全以姐弟相称,此事果然事出有因。
几日来,南天烛和孔雀一直很默契地没有开口,只因两人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将那个记忆里无比熟悉的人当作一个恶人。
可如今,曹野冒着风险保下了尉风和火丫,揭开了天罗一直以来从未见光的真面目,在内心当中,孔雀和南天烛其实都很清楚,即便曹野知道了这一切,他也定会公允对待,至少,会将真相调查清楚。
在这件事上,他们想要相信曹野……也必须要相信曹野。
深吸口气,南天烛拿出先前火丫给他们的画像。
这几日,火丫每日都与他们在一起,在与南天烛谈天说地的同时,又陆陆续续往画像上增添了不少细节。
如今,这幅画像当称得上是栩栩如生。
“这就是她,是圣姑,也是孔雀的娘。”
南天烛脸色凝重:“我和火丫聊过,我俩都很确定,在圣姑在时,其实天罗并没有那样荒淫,圣姑虽然训练鬼童以五感为卜,诓骗世人,但是,从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滥杀无辜……我和孔雀都觉得,那时的天罗,应当有别的目的。”
“别的目的……”
曹野立刻想到了那尊天罗丢失的黑弥勒。
若不是为财,靠邪术吸引人入教便只可能是出于一个目的。
造反。
只是为何……圣姑会走呢?
曹野正觉奇怪,南天烛又道:“火丫说,圣姑之所以要离开天罗,是因为她要去孕育自己的孩子,而后圣姑就去了乌梁,被乌梁王捡了回去,生下了孔雀,曹野,你有没有觉得此事……”
“她是主动接近乌梁王的。”
曹野何其聪明,立刻就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皱眉道:“那她的出身……”
“母亲不是乌梁人。”
而这一回,孔雀打断了他:“母亲的医书里有许多乌梁没有的药草,如果说天竹在大陇还能看见,那像是银珠草,只长在高山之巅,大陇境内根本寻不到,然而,母亲甚至画出过此草的样子,以至于先前在蜀州,我一下就推测出了那些教徒中了毒。”
“也就是说,她既不是陇人,也可能根本不是乌梁人……”
莫名的,曹野想起了先前他在看南天烛跳神舞时的那一线闪念。
北境的巫子,出生在高山之巅,河川之底,而只有一个地方,才有这样险峻的地貌。
“契贞……”
曹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虽然同为北境关外的蛮夷,但契贞与大陇之间有高山相隔,也因此鲜有使者往来,甚至书中都很少有记载。
如果说所谓的北境巫女,根本就是契贞人呢?
曹野脑中一团乱麻,还未理出个大概,忽然间,门外却传来一阵急叩,竟是楚州知州王大人送来的急信。
曹野本还以为,定是那王大人胆子小,怕他回京后将天罗卷土重来之事说得夸大其词,想要请他吃饭,然而当他将信拆开,刚看三行,脸色就变了。
王大人在信中称,他刚收到密报,在离楚州不远的潭州,竟也发生了和天罗相似的活人血祭。
第88章
从江南到楚州虽然山迢路远,但是,楚州距离王大人所说的潭州,却只有不到四日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