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169)
可想而知,孔雀和南天烛一身奇装异服,走去殓房的一路上惹来了诸多目光,孔雀不由得鼻子里出气:“真是小地方,男子穿得敞胸露怀一点便一直盯着看……少见多怪。”
曹野无奈:“敞胸露怀的男子不少,但敞胸露怀的仵作可不多,孔雀,他们都说你马上要验的尸体是邪祟,真不打算裹严实点再进去?”
他不说还好,一说孔雀顿时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前头查案好歹还有坟可挖,这回可好,一句邪祟,连尸体都烧没了……不是说这些人在城中都有亲眷吗?难不成就连他们也相信了自己的亲人是被邪祟给吃了,连入土为安都不给?”
他话说得不客气,只让引路的孙老苦笑起来:“这还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钱老七吃了那么多孩子,城里无人发觉,若非是被阮将军揪出来,只怕还要有更多孩子被这邪祟吃掉……”
他这么一说,曹野才发觉孙老似是也很了解十年前这城中发生之事,奇道:“你当年也在?”
孙老叹了口气:“是啊,我都在这儿二十年了,其实在阮将军来之前,我便已经注意到,城中一直在丢孩子,只是谁又能想到,那些孩子都是被人吃了……想到平白死了那么多孩子,我心里其实一直过意不去,所以,后头捡到大耳时,我便发誓要让他跟着我,将他好好养大。”
曹野又问:“那么,你也相信乾坤皮吗?”
孙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乾坤皮是近几年才有的说法,最早的时候,城中只有一个流言,说,钱老七其实早就已经死了,毕竟此人深入浅出,黑眚第一个吃掉的就是他,后头便占着他的皮囊四处吃人,最终虽是被阮将军找到驱逐出了城,但这些年却一直在找机会回来。”
“黑眚……”
曹野喃喃,他自小饱读诗书,很早就听说过这种妖物。
宋史中有记载,称洛阳出现了一种黑色妖物,能吃人,而在六十年后,黑眚害死了神宗和哲宗两位皇帝,之后,名气便越发大了,有越来越多人说,黑眚最喜欢吃小孩子,会寻着夜啼声找到孩童,将他们吃得一干二净。
恐怕当年,阮云夷也是知道,曹野最喜欢此类志怪奇谭,所以才故意挑了这个故事给他说,结果却没想到,十年之后,曹野竟是会再度在潭州城里撞见这个“妖物”。
说话时,孙老已经将他们送到殓房门口,又递来一份记录,上头记载了几个死者的职业出身。
曹野草草翻了两页,只觉得这案卷比先前他在刑部看到的还要详实,不由赞许:“这是你整理的吗?”
“不错,这本也是我分内之事。”
孙老替几人打开殓房大门,瞬间,一股浓烈的尸臭便呛地南天烛干呕起来,孔雀眼疾手快,用手帕盖住她的鼻子,没好气道:“都说了叫你别来这种地方了,我是习惯了挖坟和见尸体,你习惯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些剥皮案也可能事关天罗,南天烛又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最终,四人还是一起进去了,便见在殓房一角的床上用白布罩着一团人形,然而,白布上却是干干净净,并没有洇出丝毫血色。
“不是说被剥皮了吗?”
孔雀见多了尸体,上去二话不说就将白布给掀了,然而,下头出现的东西,却是将他吓地直接倒退出两步。
“这是什么东西……”
四人都不算胆小之人,但是,他们谁都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尸体。
与其说,白布下是一具尸体,不如说是一块人形的,惨白的肉。
先前孙老只说这些人都给剥了皮,却没有说,他们的血也给人放干了,如今,尸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加之皮肉尽数暴露,直叫人看着便头皮发麻。
“我说……怎么血腥味没有这么大……”
南天烛恍然大悟,难怪,先前她在门口只闻到尸体腐烂的尸臭,却没有闻到血气。
勾娘过去为保护曹野,也暗中处理过不少尸体,上前仔细看了:“此人喉咙,双手手腕,大腿股沟都被人切开了……要是死了,就没法这么放血了,说明……”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剩下三人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曹野皱眉:“是被放血而死?”
“身上除了剥皮留下的伤口,也没有别的外伤了。”
孔雀又仔细做了检查,发现这尸体虽然全身皮肤都被剥了个干净,但手法利落,没有留下太多多余的伤口。
南天烛想到小时她曾经在天罗里见到的惨况,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先放血,再剥皮,我只知道天罗的人会这么干……”
“但此人既不是秀才,也不是和尚,只是个鞋匠。
曹野翻看着孙老的记录,称尸体被发现时,死者的衣服就在一旁,他们很快就通过衣服确认了尸体身份,正是城中失踪的鞋匠,朱深。
要说这个朱深,本就是个有些奇怪的人,他家中经商,十分富贵,可偏偏只爱编草鞋,先前也曾经在家中帮着打理过一阵生意,但后头不知怎的,竟是独自离开了家,在街上卖起了草鞋。
“编草鞋……要去城外找茅草吧。”
勾娘立刻反应过来:“他出过城,便有人怀疑他是被那妖物吃了,又披着皮回来。”
“但凡当年将天罗解释清楚了……”
曹野想到此事简直头大如斗,不用猜也知道,十年前,阮云夷接到的旨意是要斩草除根,不留人口舌,于是,他在楚州将人杀光了就走,来潭州自然也是不会多解释半分,只是在临走前,直接将那吃人的钱老七挂在墙头上,想要以此来警醒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