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75)
孔雀看着新五通观敞开的大门冷冷道:“依我看,多半是五通观那五人主动找上了李家,趁着李夫人六神无主,花言巧语骗他们信了五通……此事本该很容易就查出来,但可惜,当年越州城中五通香火正旺,官府不愿为了一个孤女与五通信众为敌,于是便故意将脏水往李猊身上泼,害得她险些被处以极刑。”
说着,两人走到新建的五通观前,只见,观中虽无人在拜,但香案上却放着一只巨大香炉,上头点着两支粗长熏香,正袅袅冒着轻烟。
“这个味道……”
南天烛给那香烛味道熏得一阵头晕,不得不用帕子掩住口鼻,皱眉道:“没人在还要点着香,就不怕走水?”
孔雀此时也跟着迈进道观,发觉观中供着的五尊神像看起来眉目如新,应当是近些日子才有人描过,而在案台下还放着一只火盆,其中依稀能看见一些纸片痕迹。
“这不会是纸人纸马吧?”
孔雀睁大眼睛,没想到竟会在道观里见到纸扎,他虽不通此道,但也知民间纸扎大多用来祭奠亡魂,又何时会用来拜神?
南天烛走上前来,一见那烧纸痕迹也是眉头紧锁,说道:“看这些纸扎做工精细,该是特意买来烧的,可见应当是当地的传统了。”
明明日头正高,但站在这满是香火的五通观里,感受着那五尊泥像投下的视线,孔雀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都说,五通已经变成了生着十条臂膀的怪物,还曾在越州城中吓死了人……不会就是眼前这五尊神像变的吧?
孔雀越想越觉得慎得慌,不愿在这个地方久呆,不多时便拉着南天烛匆匆出去,两人一起走向不远处的老五通观,想要看看如今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据案卷中所载,自十年前的惨案后,此处就被官府封禁,门口挂着重锁,但两片木门却早已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摇摇欲坠,借着其中缝隙,两人看清那院中一片杂草丛生,而更深处的道观里,五尊神像早已褪去当年艳丽的颜色,就只剩下用黑白笔墨点出的眼睛,在一片昏黑中圆睁着,好似在盯着观外之人不放。
“这儿实属也没好到哪儿去……”
孔雀没想到这五通观看起来这么邪乎,越州百姓竟还会信,忍不住抱怨,结果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有……有鬼……”
这声音嘶哑万分,几乎将孔雀吓得原地蹦起来,他一回头才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面目憔悴的男子,双目下的眼圈看上去比只睡了两个时辰的南天烛还要青黑。
“鬼……鬼啊!”
男人手指着他们满脸惊恐,想要掉头跑,脚下却正正好好踩中一块石头,他身子一歪,竟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来。
这人是从旁边的新五通观里来的。
南天烛鼻尖微动,立刻就闻到来人身上淡淡的香火气,心中只觉得奇怪,这味道似和她过去闻过的檀香味不太一样,风吹不散,还会吸附在衣衫上,就如同某些大户人家所用的熏香一般。
来人在地上摔了一跤,终像是清醒了一些,看着他们二人眯起眼睛:“你们……是人?”
“我们哪里看上去像鬼?”
孔雀翻了个大白眼,将这人拉起来,顺势便给他搭了脉,结果却发现此人脉象虚浮杂乱,虽还未到称病的程度,但却也能看出近些时日必是寝食难安,心神不宁。
他皱起眉:“你是否是睡不好,夜里常发梦魇,这才会青天白日将活人认作鬼怪?”
一语落下,男子不由得睁大双眼,如同见了活菩萨一般一把拉住他:“不错!因为冲撞了五通,我已有许久睡不好了,今早实在心慌,便从王寡妇那里买了许多贡品来烧,方才从五通观出来,迷迷糊糊走到这里,见了你们,还当是见了十年前的鬼……”
“纸马店?”
南天烛想起方才那火盆:“你们怎么会给五通鬼烧纸?”
“为何不能烧纸?”
男子苦笑一声:“这都是给五通的贡品,只有王家那寡妇做的才作数……她家男人死得早,家里还有两个女娃,人也纯善,平时还经常带些散香给乡亲们用,五通最喜欢这样的贡品。”
孔雀一听更是没好气:“你说的该不会是五通鬼性淫,所以才专门要买寡妇家的纸人供奉吧?”
他随口一说,谁想那男子登时惊慌失措起来,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不能在五通观前头说这个!小心五通晚上便来找你,先前我那邻居说是被五通缠身,我还不信,后头便在夜里见到了五通,即便日日来供,也已有将近两月睡不好了……”
“等等……”
至此,孔雀终于慢慢琢磨出不对来:“你的意思是,你见过那十臂鬼?”
第41章
这是……什么味道……
恍惚回过神时,南天烛眼前是一片漆黑,隐隐能透进一些火光,如同一只只亮起的飞虫,在她眼前飞舞不停。
那种虫子,是叫夜照吧?
南天烛记得,她幼时经常伏在圣姑的膝头,美丽的女人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她的手穿过她的发丝,一点点抚摸着,告诉她,在外头的河边,每到盛夏夜里,便会有许多会发亮的飞虫在河面上飞舞,像是一盏盏烛灯。
圣姑的手很软,每一次抚摸,都会带动她身上那些铃铛轻柔地作响,就如同她在跳一支温柔的神舞,慢慢让南天烛的眼皮打起架来。
不同于天罗门里的其他人,只会逼着她做一些可怕的事,在南天烛的记忆里,圣姑是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唯一会抱着她哄她睡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