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92)
回过神来,曹野见南天烛躲在勾娘身后满脸忧心,便知当日她抛下孔雀独自逃亡恐怕心存愧疚,加之这两日又一直躲在城外提心吊胆,估计觉也没怎么睡,因此熬得两眼乌青。
“看来孔雀那些药油没白做,他被抓了还知道回来找我。”
见状,曹野故意打趣,想叫人放松些,而南天烛也当真经不起激,立刻瞪圆了一双圆眼:“你以为天底下谁都跟你一样没良心!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都坑!”
“……”
平白又给插一刀,曹野叹了口气:“放心吧,既然跟你来了,我就一定会救出孔雀。”
“我……”
面对曹野,南天烛总归有些别扭,但内心深处,其实她也没想到,曹野竟会二话不说跟着她一起来救孔雀。
分明先前他们已经与他拆伙了,而且话还说得那样难听。
“虽然……孔雀被抓有我的责任,但你也逃不开干系。”
她藏在勾娘身后小声道:“都说你爹权势滔天,谁知你名字一点也不好使,非但百姓都恨你入骨,连那些当官的也……”
“是啊,你现在该知道为什么,我要用化名查案了吧?”
曹野苦笑一声,心中却想,小蜡烛和孔雀已经和聂言打了照面,就算现在他不去找聂言,聂言既信五通,也早晚会知道五通观是他要拆的。
思量片刻,曹野说道:“勾娘,你先带着小蜡烛躲一躲,聂言是我旧识,算是我爹的门生,他虽与我交恶,但我如今有圣命在身,便是聂言是当朝首辅也不敢拿我怎样。”
“可是……”
勾娘有些担忧,但曹野却先一步上前替她将面纱系好,对她眨眨眼:“偶尔也听一次我的话吧,好不好?”
“……我明白了,你当心。”
闻言,勾娘从来都非优柔寡断之人,拉上南天烛便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外。
七年了……真不想看见这张脸。
便是曹野性子向来散漫,想到要与聂言这种人打交道都不禁生出几分厌烦。
他理了理衣衫,向五通观走去,结果还未走到近前,聂言便已看到了他,那张仪表堂堂的脸上登时浮上一种让人不快的假笑。
“贤弟,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聂言佯装吃惊,上来对他行礼,而曹野定睛一看,却发现他手上空无一物。
朝廷中人人皆知,聂言在跛脚前颇喜骑射,即便后头不能骑马了,玉扳指也从不离手,如此说来,不愿在此地露了身份的人,似乎也不止他一个。
曹野心思动得极快,立刻猜出便是聂言位及首辅,拜五通鬼这等邪祟之事依旧不好放上台面。
虽然此事事微,即便上报天子估计也无法撼动聂言地位,但倒也不失为一个把柄。
想到这儿,曹野也摆出满脸笑容:“聂大人,许久不见了,先前听阿深说起你告假了,我还当聂大人是去哪儿散心,结果,怎会来了越州……”
他说着,望向不远处的五通观,故作惊讶:“难不成,聂大人是来拜五通的?”
“只是故地重游罢了。”
聂言向来奸滑,自是不会轻易被他诓出实话来,又笑道:“多年前你父亲曾说想来越州拜一拜五通,只可惜朝中事务繁多,一直没有机会,这回得了空,我路过越州,便想来看一看。
曹野一听这意思,聂言竟还把这笔账算在了他亲爹头上,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但方才我听聂大人意思,似是不愿让人拆掉这五通观,要知,昨晚城中开丝行的蔡老板刚刚因为五通活活磕死在家里,如此邪祟之物,聂大人,你不会又是因为顾念我爹才不愿拆吧?”
说罢,他径直找到方才给聂言喝住的州署班头,从怀中掏出牙牌,朗声道:“本官是御前钦点的巡察使,皇上命我清查民间淫祀左教,十臂鬼这些年在城中害人无数,越州百姓人人皆知,若不将此观夷为平地,今日之后,难不成还要将此等妖邪奉为天尊来拜吗!”
曹野难得疾言厉色,气势惊人,只叫围观百姓静了一静,半晌,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好”,一时间,那些受五通恐吓多日的“信徒们”再也忍耐不了,竟是纷纷上前,从官差手里接过大锤和锄头,三两下便将五通观外墙彻底砸倒。
“你们……”
聂言显然也没想到事态竟会如此发展,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轻易露了身份,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墙倒众人推,五通观里那几尊白脸神像很快便在他眼前轰然倒地。
而全程,曹野都好整以暇地端着手站在一旁,看着这位首辅大人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心中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南天烛说,他们是追着十臂鬼身上熏香找到了聂言的宅子。
王寡妇只会用十臂鬼恐吓那些曾在店中买了纸马香烛的信徒,而这也意味着,聂言曾去王寡妇那里买过东西祭拜五通。
他确实信五通,只不过,因常年不在越州,住的又是越州最好的深宅大院,那王寡妇不通武功,走不了房顶,这才没叫这位聂大人吃了十臂鬼的苦头。
转眼间,五通观已经被愤怒的越州百姓砸没了大半,曹野嗽了两下嗓子:“聂大人,这里尘土飞扬的……我这两日查案有些受风,没法在外头站太久,我们不妨换个地方说话吧?”
事到如今,聂言也知阻止不了百姓砸观,脸上勉强挤出一笑,终是将曹野请上了马车,带回了他位于越州城中的宅子。
而一路上,曹野与聂言相对而坐,脸上虽是一派和气,但心中却是飞快盘算,马上到底该如何将孔雀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