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意(140)+番外
“储叔,那时候你离开,可是去查我娘的死因?外祖是禁不住刺激急火攻心病下的,你又为何要跟着以死赔罪?你是查到了什么叫外祖受不住倒下,所以你觉得都是你的错,对吗?”
储平安深深叹了口气,终于是将杯子放下。
他起身,却是对着晋舒意跪了下去。
“储叔这是做什么!”晋舒意跟着起身去扶他,“快起来!”
“小姐,我没有护住自己的阿姊,后来又害了老爷,如今小姐问我,可我若是说了,小姐又当如何?”中年男人眼眶湿润,“我没本事替阿姊报仇,还害得老爷病了数年,平安不希望小姐再受到任何伤害了。若小姐有什么闪失,那平安才是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他不起来,晋舒意跟着也红了眼:“可今日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储叔觉得,此事又能瞒着我多久?”
中年男人压抑地闭上眼,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储叔!”
晋舒意跪下扶住他,半晌才道:“储叔,我若是一点点都不知道,今日便也不会过来问你。我来,只是想同你求证,你是晋家的老人,这件事情,也唯有你知晓了。”
储平安克制着自己,他努力想将她扶起来,却发现她也是执拗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最后,他颓然放手低头:“我确实查过,但当年船上所有生还之人皆出了意外,唯有一个聋哑人还活着,只是他听不见也说不出,我问得急了,他就画了一艘船,船底有个小小的洞,我问这是不是礁石撞出来的,他摇头,我问是不是原本就有的,他点头。他还画了几个人将一对睡着的夫妻灌了药后推下水去。
“这是趁他们睡着要他们的命啊!灌了迷药投海,叫他们溺水自救都做不得,这是谋杀!也恰好说明了为什么生还的人统一口径后还是一个个接连意外而亡。
“凶手是想封口!后来我再去找聋哑人,发现他也死了。老爷立刻就明白了。至于什么为了抢救货物返回沉船,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可知有一年西仓起火,我去救的时候,你娘同我说什么?她说,只有人活着才是正经,没有什么死物值得舍去命去。”
储平安说得悲怆,竟是呵呵哭着笑了:“阿姊她最怕死了,她总笑我的生辰愿望太小,她说晋家自是会年年红火,不必我浪费在许愿上,我问她的愿望是什么,她说——
“她说,她要活成老妖精,活到不想再活为止,吃遍看遍把钱赚遍。小姐你说,当时老爷,你,少爷都还在芜州,姐夫又在她身侧,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几个拿去试水的货不要命?阿姊她……她走得该多绝望啊……”
难怪,难怪外祖会急火攻心。
哪个父亲能接受女儿这般非人的结局?
便是她,此时也狠狠咬住了牙才压住颤抖的手。
储叔闷闷的哭声还在继续,晋舒意单手扶在凳子上,横生过来的掌心裹住了她攥拳抵在膝上的手,她迷茫看去,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正忧心忡忡看住她。
“先起来。”他说,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胳膊。
男人沉稳的声音叫她醒转,晋舒意就着他的力气起身才一口气提了上来。
她缓了缓道:“储叔,你把查到的告诉外祖,这并没有错,他有权知道女儿死亡的真相。而我,我也终于明白下一步该怎么走。”
“小姐!”储平安这才反应过来,他猛地跟着爬起来,“你不要乱来!他们当年都能干出那般勾当就是为了吞下晋家,如今更是无法无天,我们要想报仇,须得徐徐图之!”
晋舒意盯住他:“外祖对这件事,可有做什么?又或者,你们已经有计划,正在徐徐图之?”
此言一出,淮砚辞深深望了她一眼。
晋慈也好,储平安也罢,他们实在是把她想得太简单了,以她的心思,又怎么能轻易瞒过去呢?
至于储平安,他已经震惊转而后悔,根本答不上来。
“储叔,不要再瞒我!”
从铺子上回来,晋舒意一个字也没说,她站在外祖的院外许久,到底没有进去。
原来过了这么久,她以为是她给晋家撑起了一把伞,却原来,他们才是替她披上蓑衣的那一个。
他们以为,只要她入了镇国侯府,改了姓氏,便可以远离仇恨的苦海,晋家便能将自己毫不犹豫地练成一把匕首,去战斗,去沉沦,去拼命。
她想骂,却也不知该从哪里骂起,又有何资格去骂。
她想哭,却发现眼角干涸。
脑海里,还闪过最后的对话。
“你们这般,将书铖置于何地?!你们不愿我参与其中,那书铖呢?!就这么被蒙在鼓里么!”
储平安摇摇头:“小姐,少爷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了,这也是他的选择。”
“你说什么?”
“阿姊和姐夫,是他的双亲啊,小姐。”
“他什么时候同意的?”问完,晋舒意却陡然醒悟,晋铭是个哭包,书铖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了,又怎么会最后还留在身边做了护卫。
储平安见她模样知道她是明白了:“少爷远比小姐想得还要聪明。”
“混账玩意,聪明便是这般耍的?”
最后,她也只说出一句:“此事我既已经知晓,便有我的一份。储叔不必担忧,我会跟外祖说清楚,晋家是这么多人的心血,我绝对不允许它有任何意外,无论为了什么。”
“小姐!”
“不必送了。”
重新收拾完心情,她转身离开,一路上,淮砚
辞都难得沉默地跟在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