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不假(18)
她顺从地被时崇拉到外面去,在临上车的时候才用力挣脱。
两个人还是像之前那样一起坐在后驾驶位。
她正要开口套一套她的话,心里正盘算有哪些引子可作为话题切入口,没想到时崇出其不意地打乱她的应对战术。
他对她说,“对不起。”
“让你看见我们家的真实模样。”
俯首垂眼的样子好像成年的白虎被拔掉引以为傲的利齿。
这与当初在绣坊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崇恍若两个世纪。
这时候所有的妙语连珠皆都失效。
犹豫了很久想要找出合适安慰话语的李莱尔,最后举双手投降,“还好吧,至少你依然还是表里如一。”
一时咂摸不出是夸奖还是贬义的时崇最后还是选择性地将其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夸奖。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时崇用商量的语气询问。
李莱尔已然完全接受刚刚去沈淑珍家的事实,这突然横插进来的提问,反倒像是在遮掩什么。
“不是要去妈妈家吗?”
她省略了代词。
进一步说,这意味着她将沈淑珍也唤做自己的母亲。
时崇为这突如其来的关系进一步发展到这种程度感到有些不适应。
他偷看了一眼李莱尔,飞快地解释说,“我妈……是个很好的人。”
在后视镜里发现李莱尔反应平平后,时崇又迅速找补,“你放心,她一定会喜欢你。”
觉察到时崇的紧张后,李莱尔默不作声地将时崇的慌乱表情尽收眼底,没由来的恶作剧心理使她模仿时崇平时的样子,板着脸地回复他说好的。
捉弄高高在上的时崇让她发自内心的愉悦。
一来一回间,他们到了沈淑珍家楼下。
到之前,李莱尔拉着时崇去市场逛了一圈,提了大包小包的鲜艳包装礼品。
这一幕让时崇感到眼熟,之前是和秘书一起去的,只不过现在旁边的人是暂时比秘书关系更加亲密的人。
前脚刚好一群居民聚集上去,他们顺势“赚得”不拥挤的二人空间。
轿厢合上门的瞬间,本身是礼品的两个人提着礼品被如同封闭礼盒的电梯包裹在里面。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像是某种仪式的反式倒计时。
今年是兔年,贴在屏幕旁边的庆春海报也是一只剪纸红兔,才两个月纸张已经泛黄卷边。明明是一眼即可看见的地方,过期了的海报却久久未被揭下。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李莱尔站出来打破沉默。
“你经常来这吗?”她问向旁边只差一段距离就可以完全倚在电梯上的时崇,他正专注地盯着电子屏幕上凝红色的数字变化。
在问题被问出的第三秒,他才反应过来李莱尔是在与他对话,他也知道这是李莱尔是在借机了解他的一个开始,回答在心里来回斟酌。
电梯门开了。
也把答案给堵回去。
时崇引路似地先跨出去,李莱尔随即跟上他的步伐。
却没想到步子太大,而时崇又突然站住脚转身看她。
两个人一个磕到下巴,一个撞到头,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跟上我。”时崇难得笑了一笑。
向右直走通到底的走廊,两个人到达沈淑珍家门口。
时崇摁了几下门铃无果后,趴在门外的猫眼上使劲往里看。
沈淑珍在这时候降临,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烧焦味的气浪直直逼退时崇,李莱尔从时崇身后探出个头来。
住宅里全然被这乌烟占领,像是戏曲里的神仙大战三千三百回合的战场,漫天满地狼藉。
而正在给他们开门的沈淑珍则是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一起,脸黑黢黢的,系在腰上的围裙也是一幅惨淡的样子。
见到像小兔子突然冒出头来的李莱尔,她紧迷着的眼睛突然放亮,拨开时崇,牵住李莱尔的手,“已晴你来啦!”
刚刚从压抑的家里出来的李莱尔,意识到自己面前已经切换了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两个人都参与过潮绣设计的女人在此一拍即合。
衬得时崇反倒像是外人。
焦味仍然一阵阵滚过来,时崇打断正要继续聊下去的沈淑珍,烟雾直呛得他喉咙发痒,他忍住,问她锅里面煮的是什么。
被提醒了一次的沈淑珍拍了一下脑袋喊,“坏了,我的鱼还在里面。”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一起共同行动。
李莱尔赶紧将客厅的所有窗拉开。
时崇捂着鼻子径直走进去将,拿起盖子将锅里的火盖灭。
一顿收拾。
家里勉强能看。
挂在客厅的钟滴滴答答提示客厅里刚忙活完的三个人,现在正是可以进行晚餐的时间。
于是沾在沙发上不超过三分钟时崇站起来,拍了拍正在与自己母亲热聊的李莱尔,“你能帮忙打下手吗?”
李莱尔抬起懵懂无辜的眼,“我不会。”
终于找到同党的沈淑珍喜形于色,与李莱尔结成共识 。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能下厨的人,时崇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担在肩头。
他脱下西装扔到沙发上,将袖子撸到手肘,走进厨房系上已被熏成碳色的围裙。
任劳任怨地化身全自动煮饭、炒菜、煲汤功能三合一的机器人。
而客厅里的李莱尔反倒成为沈淑珍的陪聊。
桌子上有一筐橘子,李莱尔拿起一个,从顶部找到合适的发力点撕开橘皮。
她将一瓣瓣的橘片递到沈淑珍手心里。
“妈,感觉您和崇崇的关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