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不假(7)
对于时崇来说,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的五官浓烈,侧脸线条刚劲流畅,眉骨恰到好处地隆起,在山根稍缓一段后接力挺翘的鼻梁,拐个弯滑落到人中,直至让人想要深吻下去的唇。
这在潦草发育的男孩群里,是碾压性的的美,是他的第一大罪。
乍一看,人人以为他是矜持自重的那一派。 可只要与他接触便会直呼上当。
他的高高在上常让人觉得冒犯。
女孩们飞过去的一封封情书,时崇直接当面拒绝,并不会编造一些委婉的话语顾及她们的情绪,径直斩断旖旎的念想。
男同学们各种享受时光的游戏,他拒绝参与,一幅看透一切的姿态着实惹人讨厌。甚至过分到直接对有心仪暗恋对象、预备告白的男同学直言,“她不会喜欢你。”
时崇的恶劣坏在太敞亮上,他热爱揭破虚伪假面,乐于看人笑话。难免会被人针对。这是第二大罪。
李莱尔则同样由于长相与内核的不一致,自发惹出祸端。
她的小鹅蛋脸,像婴儿软软的手心。不似时崇是锐利的线条美,她漂亮在自带无形状的氛围,像冬天翻开旧书卷,凝脂的油墨味并不主动扑到人脸上,单单只悬在半空,一丝丝慢悠悠地融入空气,处之不以为然,夕阳西下走出书舍,才发现已经习惯了那股子清香,离不开了。
这样的长相,喜欢的人喜欢得不得了,无感的人食之无味。
不过左右派意见一致的是,那是顶好的一种长相,纯粹的利他,绝对不会拒绝人的那挂。
只因她安静得刚刚好,既不无趣到死寂,也不过分得闹腾。
由于此,李莱尔一开始大受欢迎。大家原以为她擅长讨好,便爱跟她开玩笑,故爱欺负她,看她落惨的样子,善意的玩笑逐渐演变成恶意的欺凌。礼貌的玩笑,李莱尔自然开得起,过分了自会反抗,她本不就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会无底线地讨好。
入学前,她以李斯萍为教训,尽量避免自己过于突出、突出的顽恶。她已经尽量避开锋芒了,没想到一下子过了度,还是逃不过和时崇成为被集体孤立的对象。
他们明明是人群里的异类,却互相看不上对方。
她看不上他的“强大”,而她也知道他看不上她的“弱小”。
他们之间的关系脆弱不牢固的。
如果时崇知道自己将要以周氏千金周已晴的身份,嫁给他的弟弟时荣呢?
虽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将成为“一家人”。
想想时崇的表情应该会很有趣。
被朱澜找到并应承这事时,她并无恐惧,即使后面再遇时崇,也还是没有丝毫退缩心理。
毕竟这可能是她能接触到的,还债最快路径。李莱尔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是个精明到底的人。
可再精明的人,也无法时时刻刻聪明。
此刻她在时崇这落了难。
到底是上他的车还是不上车呢?
李莱尔踱步到车门前,犹豫了一会儿。
她还没有可以得罪他的机会。
还是上吧。
她还没从他身上捞到钱。
她抓着前座车门的把手往后一拉。“坐后面来吧。”时崇的一句话就轻易改变她的举动。李莱尔顺从地拉开车门坐在时崇旁边。“好巧啊,又遇见了。”李莱尔扬起左手主动向时崇打招呼,夹着香烟的右手垂下,曲至身后。
“不巧,我故意等你的。”时崇的声音轻扬,语气傲慢至极,“你放了我鸽子。”
“对不起。”
反正你不会真的生气。李莱尔嘴上道歉,心里毫无负罪感。
身上廉价刺鼻的烟雾气味还未散,出于礼貌,李莱尔坐稳后,稍稍将身子往外扯,与时崇拉开距离。咕噜一声,车子驶过下坡,不安稳地晃荡了一下,她的肩膀触不及防撞到时崇的肩膀,两个人挨得很近。
过紧的距离,总得干点什么疏解。
窗外的雨丝飘进来了,打湿她的发尾,李莱尔伸长手臂按住车门附近的降窗按钮。
时间实在过得太漫长了。
据李莱尔所知,他们俩的关系自始至终都好不到哪里去。
时崇仿佛是故意在等李莱尔说话,沉默地坐在她身旁一言不发。
也许过了十分钟,也许半小时,或许更久。
时崇终于说,“你的烟瘾好像比之前还重了。”
“对不起。要不你放我下车吧,雨……”李莱尔第二次道歉了,头好像更低下去,心里却在想,快让我自己走回去吧。
时崇难得愿意施舍点笑容出来,仿佛原谅李莱尔是他对她天大的恩赐。
“不用谢。”他只说这一句,好像防止李莱尔过度发挥似的。
“我要拐个弯了,你们坐稳点。”秘书朝后喊道。
然而秘书手上的动作快过声音传播的速度。
一阵急猛的刹车,李莱尔整个人泼到时崇身上,两只手刚好搭在他的肩膀上,缓缓往上攀时,与时崇四目相对,他的脸比之前地看起来还要肃穆,还要冷。
“对不起。”
李莱尔又道歉了,是第三次道歉.。
“要不我还是下车吧。”李莱尔极尽委屈地说。
“我不要对不起。”时崇扭过头来。
“那你要什么?”李莱尔硬着气起来,话说到半句,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立马调整形象。从与朱澜合作开始,她要慢慢适应周已晴的形象,防止在婚礼那一天露馅。
“我要的,你给得起吗?” 时崇虎视眈眈的姿态,反倒让李莱尔像是他的盘中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