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263)
戚檐的指尖触及粗糙布料的须臾,门锁忽然咔哒咔哒响起来。
“嗳?我刚刚没锁门呀……”四婆的尖嗓极有辨识度。
“您用钥匙开吧。”袁景有气无力地说,“我就想着拿点蒜和辣椒放屋里辟邪用……我总觉着最近被什么鬼东西上身了,肩沉得我抬不起来。”
耳闻钥匙已经插入锁孔了,戚檐瞟了一眼那篮子,伸手将藏青布猛然一拽。
那四婆好似察觉到什么,房门往内砰地撞在墙壁上。
顷刻间,穿过大敞的窗子入内的狂风带雨朝二人扑去,将她俩浇了个半湿。
一条藏青布轻飘飘落了地。
***
戚檐头也不回地绕到后院,待从雨水中抽身站至温室檐下时,这才低头看向怀中的篮子。
由于他从没想过要帮那玩意挡雨,反而三番五次要拿那篮子来遮雨,这会儿篮中东西已经被水泡了。
即便如此,他也能轻松辨认那一套东西——火机、一锈铁罐装的石油以及一小捆木柴。
这些证据的指向性尤其明显,文侪曾同他说,在四婆砍人的当晚,发生了一起纵火杀人案,只可惜有关那案子的细节皆被戚檐忘了个干净。
“她就是杀人犯么……”
戚檐自言自语,他抹了一把脸,恰瞧见二层有几间未点灯的房间,除了他与文侪的两间外,还有一间是柳未的,那不知在何处崴了脚的柳未这会儿也不知是否在房间休息。
可、柳未怎么忽然就崴到脚了?
她平日走路慢吞吞的,比任何人都要更小心,她是着急干什么事没当心么……
戚檐并不觉着这阴梦中会忽然抛出个无用线索,也恰是他思索时,心底蓦地生出个怪异却并非全无道理的念头——倘若这一宅子人皆是杀人犯呢?
他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四婆和袁景也该离开了,随即将篮子随地一抛,光明正大从后门进了宅子,也不顾那惊诧的老管家的劝阻,拖着湿答答的身子直奔向楼上。
柳未的房门果然也没关紧,里头是一片黑暗,戚檐没傻到莽劲往里冲,只贴着门听柳未均匀的呼吸声。
“她在房里啊……”戚檐转了转干涩的眼球,还是蹑手蹑脚入了屋。
他走起路来像是飘荡的鬼魂一般悄无声息,袜子踩着厚厚的地毯仅留下踏雪一般的簌簌声。他倒是专一,没去翻找新地,只凭记忆拉开了那四层柜。
第一层被拽开时,他只是冷着脸在那些诡异的大头洋娃娃中翻翻找找——据文侪所说,那巨型鬼布偶通身长着红毛,四肢浮肿,乌黑大眼瞪如铜铃,头顶则生着稀疏的黑发。
第一层一无所获。
而在第二层的玩偶残肢中,戚檐也没能从那些细胳膊细腿中翻到什么。
第三层,一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便是淡粉的、天蓝的、鹅黄的清新绒毛,那些东西铺得平平整整,颇有强迫症的意味。
戚檐觉着没意思,伸手胡乱一搅便要往下看,哪曾想他这一搅却叫那些绒毛翻了个面,露出背面的艳红。
戚檐咽了口唾沫。
为什么他听不见柳未的呼吸声了?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再顾不得什么,只猛然往外冲去。
走廊的光亮在一瞬之间耀得他眼前一花,可定睛看去,却只见捧着两块干毛巾的老管家正攒眉盯着他。
老管家说:“戚少爷,夜深了,您快些把头发擦干了去睡吧!”
戚檐有些发懵,原来已经到深夜了么?
他接过毛巾,极自然地忽略了来自柳未卧房的一道灼灼目光,朝走廊深处的房间走去。
***
戚檐是被噼噼啪啪声吵醒的,他睁眼,看到的不是这山上熟悉的铅灰与苍青,而是吞没一切的橘红。
——是火光。
火,吞没了前院的一切,他伸长颈子,看见那园丁老伯浑身沾满了火焰,正绝望地在泥潭里打滚。
一阵刺痛逼得戚檐蓦地掀开了厚重的棉被。
原是一小簇火苗已咬上了他的裤腿,他一愣,下意识砸了屋里的盆栽,把里头的土往脚上掩。
然而厚土拨开,火苗仍旧没有熄灭,且在不断向四周扩散。
他冲去房门,看见那瘫在沙发上的医生俞均,那医生见他要去浴室,嘴唇翕张,却是最后仅仅把手压上了双眸。
戚檐没搭理他,只冲进浴室打开花洒——可那无疑是白费功夫,火苗并没熄灭。
他也在这时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火并不会损毁他的衣物,它们灼烧的,仅仅他的肉身。
戚檐粗略一算,这火苗最迟在一小时内便会覆盖他全身,且在这之前,他也极有可能因重度烧伤而死。
“没有时间查找线索了……”戚檐强忍疼痛,“得把死况给还原了才行……”
他往楼下跑时,看到楼梯旁边蹲着那用棉被裹着自个儿、放声痛哭的袁景;席地而坐的柳未倚着楼梯,指甲死扣着一块软木板,将下唇咬出了血也不愿意出声;四婆将自个儿锁进了屋子里,他瞧不着;老管家就站在门侧,腿部肌肤已被火烧得焦黑。
仍旧保持体面的管家冲戚檐微微屈身,说:“戚少爷,早安。”
戚檐没工夫回应,径直跑向后院。
他们当真不知疼痛滋味么?
心里有片刻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疑问便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
雨水将他的身子淋透了,可他除了向前奔跑,别无选择——他愈是慢下步子,大火灼伤全身的疼痛便愈是强烈。
所以他只能迈开腿,再迈开腿,叫四肢的酸痛与近乎窒息的疲累舒缓难耐的烫伤与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