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323)
或许是因为愤怒积压且难以排解,他们开始酗酒,对我的教育方式也发生了转变。
口头训诫变作了间歇性的殴打。
哪怕我什么错也没犯,仅仅是经过他们房前。
但是没关系,因为拳点过后,他们会抱住我,说他们爱我。
我知道,打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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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饭店二楼,一楼是做生意的地方。
1990年,由于爸妈忙于处理货运公司的事务,便请四叔和大姨来帮忙经营一楼的饭店生意。
那一年,我迎来了第一个家庭教师。他叫平佑,见识很渊博,为人也友善。
饭店里渐渐地热闹起来,但我觉得有点不太方便。
因为爸妈说身上的淤青不能给外人瞧着。
他们说不止是客人和老师,大姨和四叔也算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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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我12岁。
暑期的某一日,四叔忽而颤抖地抱住我。他告诉我,李家绑架案今天找着人了——
李素死了,李策给警察救下来了,但是精神变得很坏。
我哭了,不知道是因为李素死了,李策病了,还是因为四叔抱得太用力,挤到了我身上大片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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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秋季开学测试,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爸妈怀疑我谈恋爱了,我说我没有。
我也确实没有。
或许是为了找到理由,他们翻看了我的日记本,在上边找到了一个反覆出现的名字。
那是一个学长的名字,旁边还有零星几句我摘抄下来的情诗。
我那会儿情窦初开,他是我头一个喜欢上的人。
我是暗恋,没打算表白。
我也只是喜欢他,没想那么多。
后来我爸妈歇斯底里地抓着日记本怼到我眼前,斥骂我是个疯子、变态时,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爸那夜是往死里揍的我,他一边打,一边嚷叫着他的儿子绝不可能喜欢男人。
我被他俩揪着打了一夜,昏死过去再醒来时,面上五官没有哪一个是不肿的,血洒在地上粘稠一大摊。
但因为我的骨头没断,裂开的伤口也不大深,所以不用去医院。
爸妈说他们已经摸着了揍人的门道。
他们帮我向学校请了假。
家里隔音很好,所以我若不说,没人知道是他们打的。
爸妈叮嘱我,有人问起来,要说是自个儿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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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说学校里老师不负责,容易带坏孩子,于是那个学期我便办理了休学手续,由平叔他负责我的教学。
年末那会儿,爸妈给我请了个心理医生,那人很年轻,样貌也清秀,叫做“俞均”。
爸妈告诉我,男人喜欢男人是病,而那个医生就是来为我治疗这个喜欢男人的病的。
他们像是不放心,又跟我说,大姨他们要是问起来,要说自己是因为听到表妹表弟的事情,太伤心,所以得了病,病名叫“创伤后应激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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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不上学待在家里的时间变长了,我被爸妈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不知怎么的,就叫大姨和四叔发现了。
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不可能一周内从楼梯上摔下来五六次吧。
有一天,大姨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握住我的两只手,说她带我走,去一个爸妈打不着的地方。
我拒绝了。
我说,爸妈是因为爱我,才会打我的。
大姨和四叔满脸愕然,到最后他俩皆暴跳如雷。
四叔指着我,说我是个疯子。
我说,是的,我是疯子,我患的病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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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我13岁。
随着伤口的只增不减,平叔也意识到我正在挨我爸妈的揍。
一日他小心地将我拉进自个儿的房间,说,宣啊,咱们一块去区里举报他们吧。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我。
我不答应,我说,爸妈他们没错啊。
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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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年的每一天,我都有一个小时和俞大夫交谈的时间。
俞大夫很有亲和力,我是一个有些认生的人,可是很快我便叫了他“哥”。
渐渐的,我再记不清那个暗恋的学长的样子,我也是这么和爸妈说的。
可是我夜里想事的时候,总会想起俞哥。
我那时不知道那是喜欢,我只以为我的病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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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年末,姑姑和姑父听说我家有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恰巧也有家庭教师,想将我的表弟李策送来一道疗养。
大姨和四叔本来是抗拒的,他们跟姑姑一家说了我被我爸妈打的事儿,可是姑姑说,阿策是她的儿子,我爸妈不会打他的。
四叔拗不过,答应了。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听说,阿策患的病和我的一样,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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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我14岁。
我从小就很照顾阿策,他生了病后变得很消瘦,叫我生了怜悯,自然更是处处关照。
可是有一回,我为了安慰那突然蹲身发起抖来的阿策,给了他一个拥抱,又模仿着阿素从前安慰他的办法,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一场面叫我爸看着了,他当着阿策的面,拿拳头揍我的肚子。我滚去地上,他就拿皮鞋踩我的脸。
他骂我“死同性恋”“变态”“恶心的疯子”。
后来我吐了血,一口牙都险些碎了。
爸那次气红了眼,揪住我的领子,要我去和我李姑父道歉。
李姑父当时神情很严肃,但是我知道他也觉得惶恐,因为他的手有些发抖。
我叫爸揪着领子,勒得喘不上来气。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组织语言的了,只记得我跟姑父说了很多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