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难愈(10)
程愿把一份文件递给他,不气也不恼:“你从来不是我的病人,我现在也不是心理医生,这是体检报告,上周刚做的,我很干净,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宣赢翻看几页,扔桌上后笑了:“你不亏,我也是,希望你保持干净。”
然后他们约定,无论床上还是床下,他们只谈性,不谈情。
其实性伴侣这个词宣赢不是那么喜欢,褪去衣衫在一人身上化身为野兽,但他无法控制那种上瘾般的渴望,好在程愿进退得宜,也从未提出过任何不满。
四年的时间,宣赢有时会认真想想,他是否喜欢程愿,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这种喜欢很朦胧,亦或可以说不真切,因为在程愿身上宣赢最大的感受只是舒服,而那种情感间必备的激情碰撞全然没有。
回到贺家已是第二天下午,进门一看,杨如晤一手夹着烟,正在客厅打电话。
雪只下了冬至那一天,之后每天晴朗,冬日的阳光铺满了落地窗,杨如晤穿着一件白色的羊绒衫,细看之下,仿佛光晕全都停在了他这件羊绒衫上,很亮很暖。
宣赢停留了两秒,没过去打扰,瞥过一眼直接就往楼上走了。
“如晤?”电话里的人问,“听得见吗?”
杨如晤收回目光,按灭烟头:“不好意思。”
“做什么呢?”
杨如晤推开窗,莫名觉得有趣:“家里新来了个不好惹的弟弟,昨晚不知道去哪里了,一晚没回来,刚刚进家门,看我跟看跟仇人似的,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上楼了。”
电话里的人也笑了:“我弟弟也这样,行了,不说他,你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好了。”杨如晤说,“这边办事效率很高。”
跨省转所流程并不复杂,只是稍有繁琐,司法局变更,进行一系列备案,审批期间并不影响办案子,杨如晤回来不到三个月,好像重新开启了实习生涯,一连加了好几周的班。
“这周末事少,好多年不见了,你有时间吗?”杨如晤问,“见个面?”
“没问题。”电话里的人说,“你定地方,我请。”
杨如晤也没客气:“行,明天见。”
上楼时杨如晤发现宣赢房门开着,脚步调转,走到他门前敲了一下。
宣赢一宿没回来,正趴在床上握着小灰道歉,闻声偏头看过去。
“有事?”
杨如晤倚着房门,姿态松弛:“昨晚上哪儿了?”
宣赢挺讨厌他用这副口吻说话,搞得他真是他弟弟,一晚上没回来上他这儿问责来了。
“朋友家住的?”不等他说话,杨如晤又问,“在处女朋友?”
直男加长辈思想或许就是这样,夜不归宿就是处朋友去了。
宣赢从床上起来,因为室内很暖和,进房间就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宽松的黑色薄款毛衣。
当脖子上那道红痕一闪而过时,杨如晤挑了挑眉,见宣赢皱着眉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他好心示意了一下。
“你这里。”杨如晤点了下自己的颈侧。
宣赢做贼心虚似的立刻按住,杨如晤玩笑:“还挺激烈。”
他明显误会,程愿对自己定位清晰,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在宣赢身下留下一道属于他的痕迹。
宣赢没解释,笑着问他:“你很闲啊,大律师。”
“这周还好。”杨如晤不再多问,“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一起逛逛?”
看来杨如晤当真闲的不行,居然邀他逛街,宣赢下一句话还没出来,杨如晤接着又说:“叔母的店就在附近,去坐坐?”
宣赢心道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杨如晤此番邀请,摆明了想让他跟赵林雁拉近关系。
“行啊。”宣赢站起来,“走吧,看看去。”
室外的阳光有一种独属于冬日的刺目,彷佛能穿透眼睛直达心底,朴闲栖雁距离贺家步行差不多二十分钟,二人一路并排走,后面没剩多远时宣赢渐渐就跟不上了。
一口气沉沉地堵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宣赢咳了几声,仍未缓解,他停下脚步,转身背对杨如晤,手拢拳,在自己心口上轻轻捶了几下。
杨如晤特意调慢步伐,等了许久也不见宣赢跟上,于是折返到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问:“我发现你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有心事?”
宣赢抬眼看过去,苍白的脸上有种阴鸷的味道。
杨如晤对视着他的眼睛,猛然记起宣赢到家的第一晚,那晚床头灯昏暗,他坐在床上,目光也如此麻木,甚至带着一丝神经质,好似一头身负重伤的困兽。
“身体不舒服?”杨如晤停下问。
颓然状态对宣赢来说已是常态,熟悉他的人也早就习惯他这副类似懒散的模样,在松弛的社交环境下宣赢经常认为自己与常人无异,然而杨如晤看似关切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回视心底的那堆废墟。
此刻宣赢对杨如晤的不爽再次上了一个台阶,他调整了下僵硬的面部表情,半真半假:“我确实不舒服,但是跟身体无关。”
杨如晤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言不发地静静看他。
“我讨厌赵林雁,讨厌贺成栋,”宣赢不留情面地说,“看见他们恩爱,我就能想起我死去的父亲。”
“还能想起什么?”杨如晤又问。
宣赢快速地闭了下眼:“没有了。”
“此勤以前跟我说过你。”杨如晤看上去冷心冷肺,“他说你很暴力,打架斗殴是常事,学习成绩也不好,老师天天找家长。”
一经提醒,宣赢想起自己漏了一个人:“还有宣勤,更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