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难愈(11)
杨如晤对他的尖锐并不放在心上:“他说他跟叔母一样胆小怕事,你们爸爸去世之后是你顶起了家门,每次你一打架,他们怕你惹祸,更怕你有个好歹,所以总是劝你忍让。”
杨如晤顿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一些:“那时候我跟叔父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两个男人过得很糙,后来叔母嫁过来,生活才想点样,此勤刚来那段时间总是哭,说好想宣赢。”
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沉稳,语调也堪称温和,似是在有意劝哄,只是杨如晤这个人给人的整体印象冷淡居多,劝解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也像苛责。
亲弟弟的思念并没有令宣赢有任何波动,他跟宣勤只差了一岁,从小打打闹闹,宣勤从会说话的时候就没喊过一声哥哥,彼此就用姓名互相叫着。
他那个弟弟长相虽然没遗传到赵林雁,懦弱的性子十成十的相似,宣赢十次打架有八次都是为了给他出气,最后反而落了个没事找事的罪名。
宣赢对宣勤并不多聊,只是笑笑:“恭喜你啊,找到第二个妈。”
杨如晤风轻云淡一笑:“此勤过阵子就回来了,你们是亲兄弟,如果你觉得我没资格说什么,等他回来,你们可以聊聊。”
“异姓亲兄弟。”宣赢揣住大衣口袋,笑的明媚,“我会,好!好!跟他聊聊。”
第6章
朴闲栖雁装修的很雅致,独栋小二层,在长乐街某个宽巷子内。
进店时有几桌客人,赵林雁听闻他们过来,特意提前开了一间雅间。
菜品很久才上来,宣赢吃了几口面就停了筷子,反倒对那碟玫瑰山药糕格外感兴趣,一连吃了三小块。
杨如晤手边放着一杯鲜榨梨汁,见宣赢夹起第四块糕点,开口询问:“喜欢?”
玫瑰山药糕清甜可口,不似普通糕点甜腻,宣赢咬了一口,沉默地点了下头。
“喜欢的话妈妈经常给你做。”赵林雁坐在一边,长发盘在脑后,“后面还有几道甜品,等送上来你再尝尝。”
一块糕点吃完,宣赢放下餐具,说饱了,以后有机会再试吧。
赵林雁动动唇,想要再劝,杨如晤也放下筷子,跟赵林雁示意一眼,对宣赢说:“那走吧。”
冬日里天黑的早,不到五点天色就沉了下来,长乐街亮起了璀璨的灯光,隔着某个楼宇窥见一丝天色,深蓝,沉郁。
这么多年心情有迹可寻,躁期郁期状态明显不一样,宣赢望着那条压抑的蓝,心脏也闷闷地喘不上来气。
“杨如晤,你先走吧。”宣赢说,“我还有事。”
杨如晤问:“晚上回家吗?”
家?宣赢有一瞬间的迷茫,很快又清明过来:“回。”
杨如晤并没多问:“注意安全。”
杨如晤走后宣赢给程愿打了电话,程愿很快开车过来,宣赢坐进后座,使劲拽了把并不碍事的领口。
“宣宣生气了。”程愿如同春风细雨,“我不介意你脱光衣服,我可以把暖风开到最大。”
宣赢乐了:“我还没疯呢。”
程愿也轻声笑笑,车子开启后,宣赢深呼吸一下:“找个做玫瑰山药糕最好吃的餐厅。”
“嗯?”程愿诧异,“朴闲栖雁没管饭呀?”
“腻。”宣赢说,“我不喜欢。”
玫瑰山药糕或许常见,但朴闲栖雁的所有菜品均出自于赵林雁的独家手艺,其中味道难以复制,又或许玫瑰山药糕只是某个情绪的发泄口,程愿不喜甜食,当然不清楚哪里做的最好吃。
二人去了常去的一家餐厅,跟经理都成了老相识。
还是那几样菜,宣赢夹了筷白灼菜心,抬头看对面程愿正在低头认真地剥虾,剥完之后顺其自然地递到了他的碗里。
“今天不想吃虾,你自己吃吧。”宣赢吃完这只,便不让他再放。
程愿也不多言,安静剥了几只虾,放在自己碗里,擦完手慢条斯理地吃着。
饭桌上二人一向少言,除了过敏的东西,宣赢不算特别挑剔,就是吃饭极慢,程愿吃完放下筷子好久,手里的工作都处理完了,往对面一看,宣赢托着下巴,眼神毫无焦点地在发呆。
除去他的病因,程愿对他这个人的本质也相当了解,或许是成长因素,宣赢身上原本就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凉薄,但是他内心仍有一份别人看不到的纯挚。
两者并不矛盾,他见过宣赢乱砸东西的样子,也见过他为了买东西被人多找几块钱,内心过意不去而去寻人的事迹。
他的心情会随着季节与日暮起伏,程愿也知道因为近日周围环境与人际发生了变化,导致宣赢浮躁了很多。
“远离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人群,对你身体有好处。”程愿开口,“你总不听,愿意折磨自己。”
宣赢眼神回来,托着下巴对他笑。
他很想告诉程愿,对比与他的不舒服,他更想要赵林雁乃至贺家不痛快,这样可能他才会好一些。
“晚上回哪边?”程愿恪尽职守,点到为止,他要做的一直都是给宣赢提供一处可以让精神暂停的地方。
“贺家。”宣赢说。
上车后程愿偏头去拉安全带,宣赢看到他颈侧有一道很深的痕迹,隐在高领毛衣里,偏头一动就能看到。
宣赢手指动了动,车子启动的那一刻,他抬身重新扼制住那道痕迹,在程愿耳边说:“先去玲珑阁。”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深夜,外套进门被扔在了一边,折腾过程踩了好几脚,宣赢洗完澡,穿了件程愿的外套,步行回了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