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难愈(133)
人总是这样,有些事非得亲眼看到,有些话也得亲耳听到,然后用残酷的事实提醒自己,这是你活该的。
眼下就如程愿,也是同样想法。
宣赢看向他,程愿目光温和,只是唇边的那缕笑意很勉强,让五官看起来异常违和。
“是的,”宣赢注视着他的眼睛,“我跟他在一起了。”
话落,程愿唇角波动几下,垂下眸,也就几秒钟,复又抬起,仍是一片温和:“挺好的,你喜欢就好,你开心就好。”
宣赢确定,按照这样的形式走下去,总有一天他跟程愿会形成稳定的好友关系,但他心中不免有遗憾,总觉得愧对程愿,没给他一场体面的告别。
许多话,许多道理,受病因影响,宣赢能说不肯说,道理也似懂非懂。
同时他也能感觉出来,程愿在某些地方跟他十分相似,他们都将骄傲看的太重,保持自我,永不低头。
“宣赢,”再开口时,程愿嗓音沙哑了很多,他委婉要求,“你能不能...让我再抱你一下,就....最后一次。”
车厢内光线昏暗,唯有两双对视的眼睛在照亮着彼此,宣赢注视着他,陷入无尽沉默,程愿败下阵来,凄苦地自嘲一笑,正欲转头,宣赢伸手过来,将他紧紧抱到跟前。
中控台横在中间,宣赢按着他的后背,为遗憾画上郑重的句号:“程愿,这些年,谢谢你。”
程愿慢慢地回抱住他,手臂一寸寸缩紧,喉管的气音隐忍地溢出来:“不客气,咱俩.....谁跟谁啊。”
他们拥抱的时间不算长,至少分开是程愿眼角的泪痕还没干,但也不算短,宣赢看到外面的路灯又暗了几分。
临别前,程愿叫住他,语气稀松平常,如同好友之间的对谈:“对了,我还住玲珑阁,密码没换,最近能休息几天,有时间跟怀湘一起来玩。”
“好,”宣赢应下,“打游戏玩儿。”
程愿在车里对他笑,末了低头摆了下手,开车走了。
回到欢喜园,客厅里,赵林雁正在跟小姐妹打电话,邀请好友来参加儿子婚宴,贺家父子坐在窗边对弈,见他进门,贺成栋赶走贺此勤,说他技术太差,转而招呼宣赢,要与他对弈几局。
贺此勤也不恼,也对宣赢招手,央求着快来救救他。
周遭家庭氛围浓重,宣赢浅浅呼了口气,刚应邀坐下,贺成栋问:“吃过了吗?给你留了饭,没吃的话让此勤帮你热热。”
“吃过了。”宣赢顿一下,想起一人,又补充说,“杨如晤也吃过了。”
贺成栋抬头:“你俩一起吃的?他呢?”
宣赢心一跳,暗骂自己多嘴,连忙又说:“没,偶遇。”
贺成栋没接着问,清好棋盘,他执白,宣赢执黑,就此切磋。
贺此勤虽不甚懂其中奥妙,但能看出宣赢棋风凌厉果断,又因旁观者清,还能看出他给贺成栋挖了不少坑。
他这边看的津津有味,偶尔不做君子,提醒贺成栋一句。
一盘棋下了快两个小时,宣赢看似胸有成竹,实则暗暗叫苦,许是这阵子贺成栋没少研究,竟然一一识破,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中途赵林雁送来一盘水果,草莓鲜红个大还极甜,宣赢吃了几颗,揉了揉肚子,说要上厕所。
贺成栋挥手让他去,说等回来继续。
那顿日式料理不合心意,吃了些水果肠胃也开始造反,宣赢在卫生间待了好久,等稍稍好些后,刚推开门,又被一人堵住了。
没由来的想起头一回,他被这人堵在卫生间里好一顿亲,况且这会儿宣赢还没忘了,杨如晤小人做派,把他跟程愿的消息私自卖给了傅序南。
没等杨如晤反应过来,宣赢撤身后退,半截身子死死抵着卫生间门,无声表达“就是不开”
从杨如晤角度看过来反而成了另一种味道,宣赢头发极黑,皮肤又白皙,眼下堵着门,色厉内荏地一脸防备,眼睛湿漉漉的,看他像在看洪水猛兽。
“我还要用,”宣赢把着门不肯放开,“你去另外一间。”
杨如晤悠闲地把手臂撑到门框一侧:“我真要上厕所,你让开。”
淡淡的酒香飘过来,宣赢细细瞧,杨如晤眼神尚算清明,看来喝的不多。
“看什么呢?”杨如晤一点一点地撬开门,看准时机跻身进去,动作上倒没多动,就靠在墙边问他,“跟程愿吃的怎么样?”
事已至此,宣赢一并把门打开,又听他这么问,想起来车里那份充满苦涩的拥抱。
他情绪忽地沉郁下来,杨如晤抬下眼皮,语气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看来吃完还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不知道的多了。”宣赢勾勾他手指,若无其事地离开卫生间,回头没忍住又问,“你跟傅序南吃的好吗?哦,喝的也不错吧?”
杨如晤靠着墙壁,侧目过来看他一看,抬手解开了一颗衬衣扣子:“气的醋都不会吃了?”
里外皆知,杨如晤与傅序南清清白白。一句话,把宣赢差点撅死,他咬着牙转身就要走,一只脚刚踏出门口,背后伸来一只大手,拽住他衣领重新将他揪回了卫生间。
宣赢短促一呼,一双温热的唇,轻轻在他唇角碰了碰。
两双唇转瞬即分,甚至来不及品尝其中滋味,杨如晤摁下他脑袋,把门打开往外一推:“去吧,叔父在等你下棋。”
连番在卫生间被人堵着亲,宣赢属实不是滋味,杨如晤冠冕堂皇,人前一副好兄长模样,人后...真不是东西。
这点儿气愤往往自产自销,只因晚上,还得趴人怀里睡觉,一躺床上,比亲一口更过分的事做的也多了,哪儿还敢不识时务,来找杨如晤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