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65)
眼下也算是处理的周全。该死的死尽了,东西也回来了。
见陈诉眼底流转的阴沉,她惺忪眨眨眼。
文书一放困倦迷头 ,手肘虚力撑着箱。
“他头七之日上门搜索未果,若不是要靠他夫人找出这些陈年的皇木账册,他们连京城都出不去。非是我坏自己规矩,是边呈月给司礼监留难,是她夫人拂我脸面。”
祁聿接个哈欠,垂眸敛色。
边呈月接触过皇木账册,死前主动上交账册还是不交,老祖宗都会不满人死帐未消。他本就是个灭门之祸,谁下的手都是一样。
司礼监从没人能得善终,这种下场他们人人都早预见过。
祁聿自然也能预见自己的。
她朝后仰进椅背里,几分倦怠透骨而出:“我比旁人下手利索,他们死在我手上难道不好?”
拂着身上衣褶起身,“不折磨人我才是大善,你觉得呢陈督主。”
祁聿突然钉他厂督身份,东厂刑狱司诸般刑罚从脑中浮过,陈诉认同他这话。
“嗯,是,咱们的祁秉笔是真大善。”
这句也由衷。
“死个妇孺老幼还值得你同我说一嘴,你最近是没事干了?”
她再度抚摸木箱,心底依旧火热。
“早膳跟翁父说声我就不用了,他要斥我掌打李卜山,等我从诏狱回来再骂。反正今日就住隔壁了,我跪听指斥。”
祁聿袍子掸两把打着哈欠就出门去,木箱的钥匙他该是拿走了。
那就是他日后可行的权柄。
陈诉再望着一桌文书、卷册,一夜看这么多,祁聿日后心里度量更大了。
等他半日睡醒浪回护城河,风过水面拂来,一股清晰水汽叫人再醒两分。
她水边顿足半响,脑子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眼底空洞茫茫,脚下碾片草。
陛下实在要保刘栩,那就换天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不会容得下刘栩蛀国。
这杀头赤族的事让祁聿心口狂震,末了冷冷牵唇,还好自己一人一族,杀了她祁家什么也不剩,也牵累不了旁人,挺干净。
她依着分寸今日不好接触陆斜,没上直房就掉头去慈庆宫东边,独属于掌印秉笔的直房。
抬腿迈进去,三人住的院子竟这般宽敞通透。
本想找自己屋子再窝一下午,迎面便撞见之前经厂见着将晕了的陆斜拿给刘栩的人,这真是巧不可阶。
祁聿端肩一站,人立马佝肩凑近跪下。
“祁秉笔,好久不见。”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倒是不怵了。一看便是仗着老祖宗撑腰,嗓子都硬气了。
他一人正好系了她跟刘栩还有陆斜三人,这人冒出得也是时候。
她横眉疲惫笑笑,眼底鬼恶划过:“说了等事了结便来寻你,你今日倒撞我手上。”
祁聿随意招手,便有人将此人双臂锁住摁她脚下。
她指着自己廊下房梁:“正好挂那儿。”
拖走之际这人挣扎喊叫。
“祁聿,奴婢是老祖宗点的随堂,过不了几日我们也要一道共事!你虽是我上头,是不是也要遵下老祖宗的意思。”
“你还能越了掌印去!”
这话扯的天响,祁聿目光悠悠搁这人身上。
她掐眉,不该吧。
随堂是可以掠过校考私自点人,但不至于点这种蠢货吧。
以前进不了门,以后就进得来?虽然说这次进来的是个背锅的,但也要背的漂亮吧,他有什么优点能完成这等任务?
祁聿满心疑窦,示意将人先拖来,“我还不知你叫什么,贵姓?”
这人诚然笑一阵:“奴婢何至,何时的何,至此的至。烦请您记一记。”
何至见祁聿眸底生冷瞪视,嘴上却煦和,再问:“你做了什么让老祖宗点你?”
这人行事答话质量太低,届时用起来都有麻烦,怕是锅都背不明白。
这不会就是李卜山给他找的报复吧?还真是有点麻烦。
见祁聿阴冷神色话堵嗓子里,何至胳膊挣摆,祁聿也温心叫人松了手。
陈诉这几日他没攀上,今日祁聿搬进来自然是要笼一把的,站直后他准备一五一十道给祁聿听。
却祁聿往后退开两步,与自己保持距离。
他也不好再上前,嬉笑着脸道:“十二监再找也找不出乐子,我,奴婢买了几个戏班的角儿,过不了几日算着日子就能送入宫了,他们啊,脸蛋好、身段好、嗓子也好。”
“听闻秉笔上次点了那位,许是也喜欢的,这次奴婢给您留几位摘选,你看......”
话还没落尽,祁聿一巴掌将人抽开三五步远。
厉声斥喝:“绑了,老祖宗回了也不许解,先吊个三日。”
这人还要叫喊,祁聿一个眼神就有人知晓意思,忙从腰里掏出块抹布将人嘴堵住。
反剪着人手就开始捆绑,往她廊下挂。
何至呜咽瞪喝她都不想看,一肚子火直蹭蹭朝颅内顶。
宫里有李卜山作这种缺德事还不够,还要再出个‘李卜山’去霍霍那些苦命人。
戏班子那些粉头小生虽也是被有钱有权人包着玩,可还是个全乎人,年纪大了改换个地儿,能娶妻能生子。
他却将人刑了刀送进来辱着人死。真是龌龊比龌龊,一个赛过一个!
祁聿只觉心涩头疼,绷咬着牙。
正巧见着刘栩下值,约莫是知晓她搬了院子赶回来瞧她。
一进门看着廊下挂着的人,刘栩眉角浅浅一压。
祁聿没什么话好说,调头朝屋子里阔步,步子凶得让他这张脊梁都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