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宁反问:“哪种人?”
庄明玘含着轻慢的笑意睨了他一眼,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仿佛在说“别自欺欺人了”。
眼下气氛绝对说不上和谐,但沈政宁仿佛没察觉到空气中隐约的紧绷似地问:“你还想再吃点什么吗?”
庄明玘:?
“我们公司楼下有7〇1,你喜欢饭团还是三明治?早饭只吃个菠萝派应该不太够,我觉得他们家上新的滑蛋吐司味道还可以。”
“不——”
“没关系的。”
沈政宁神来一笔,在把庄明玘搞迷茫了之后,突然又一键切换回了正经模式,平稳地说:“我本来觉得你是个自我任性高傲冷漠习惯性无视他人意见还动不动就生气的麻烦精,别人是海归你是海胆,去餐厅的时候都要小心被后厨顺手拿去蒸蛋……”
庄明玘:“喂!”
“现在你证明了你确实是我认为的那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沈政宁已经摸清了庄明玘作妖的三板斧:先小心翼翼地靠近,再若即若离地试探,最后根据态度决定是服软还是转身逃跑,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得哄”。
通常情况下给点零食能解决百分之七十的问题,百分之二十需要辅以语言艺术,最难搞的那百分之十大概是送命题,目前沈政宁还没遇到过那种险恶境地。
他已经懒得追问“凭什么”了,命运不由人决定,猫也一样,都是不受控制且随心所欲的东西,靠近的时候不讲道理,决定离开时也走得悄无声息。
他还不想让他走。
“虽然猜不到你家以前发生过什么,你又是个严丝合缝的蚌壳,什么也不肯说——”
“但是人活一世,活得无非是‘爱恨’两个字,热烈的爱也好,刻骨铭心的恨也好,你所经历过的事,以及你的应对,那都是你的人生体验,其他人无从置喙。”
他的目光宽容而沉静,落在庄明玘冰凉的面颊上,明明没有肢体接触,却让他产生了一刹那被轻抚的错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极力避免被别人触碰,更别提主动去触摸谁,大概是因为感知能力缺项,所以他的感情较常人而言更为淡漠,亲密关系对他而言就是水月镜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亲缘则是从他血肉里长出来的荆棘,想要彻底拔除,除非自己先变成灰烬。
他想过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得不到爱,解不了恨,只好把自己关进冰箱里,变成一块失去水分和口感、起码保质期还算长的冻肉。
毕竟他还能跑能跳,四肢健全耳聪目明,情感缺失又不是绝症,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也不影响他继续活下去。
沈政宁也没试图理解他,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说:“要珍惜自己的感受啊。”
作者有话要说:
猫(呲牙):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兽
小沈:来咪咪吃猫条
第19章 马脚
庄明玘本来是出来遛狗的,结果不知不觉就把沈政宁送到了他们公司楼下。
他们到得算早,便利店里人还不多,货品充足,因此庄明玘肯屈尊入内,挑挑拣拣半天最后勉为其难拿了个巴掌大的金枪鱼饭团,站在自助结账机前等沈政宁给他买单。
这场面有点像小孩跟在家长身后出来买零食,当然庄明玘绝对不会把这个想法说出口——那天他回家后出于好奇查了下什么是“宝宝碗”,然后顺藤摸瓜摸进小〇书,两小时后放下手机,被娇妻文学和momo锐评震撼得失眠了半宿。
微波炉里拿出来的饭团有点热,沈政宁放在他手里的时候还叮嘱了一句小心烫手。
庄明玘下意识地点点头,心绪还在恍惚,想着自己也曾有过这种跟在大人的身后、满怀期待地拿到喜欢的零食的时候吗?如果从未经历过,他是不会无端产生这种联想的,可那段记忆实在太过久远,已经模糊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行了,回去吧。”沈政宁弯腰摸摸silver的脑袋,认真地跟它说拜拜,吹掉手上的狗毛,“我上楼了,有事给我发微信。”
他就这么简洁明了地叮嘱了一句,既不追问什么,也不加以开导,两人像往常那样道别,然后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润物无声的日常却有着惊人的稳定性,像沈政宁这个人,舒缓而不失强势地主导了他们相处的节奏,不必长篇大论地赘述,只需要最基本的表态:你可以孤高疏离、可以反复无常、可以尽情地去探索感受世间一切怨憎爱恨……即便无人理解,你仍是自由的。
——如果遇到了想不明白的难题、跨不过去的心结,那就来问我。
庄明玘目送他的背影走进电梯,忽然察觉到心脏好像跳得有点快,“扑通扑通”变得很有存在感。
他皱着眉头感受片刻,怀疑自己可能又低血糖了,于是有点气闷地撕开了饭团外包装上的塑封。
沈政宁用茶水间的微波炉热了一下已经变温的麦满分,顺便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回办公室的路上遇到了高启辉和另一位副总杨贺清,他稍微停了停脚步,主动朝两人打了招呼:“高总早,杨总早。”
出乎意料的是高启辉就像没听见一样,视若无睹地从他眼前走过去,杨贺清也没回话,倒是侧头看了他一眼,但也不像是正常领导面对普通下属的态度。
沈政宁:?
他工龄六年,在职场学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要内耗”,发现领导不开心时从来不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而是立刻开始阴暗揣测:难道是公司资金链终于断了,该不会九点钟法院就要带人来查封资产、一键快进到破产清算程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