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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指为牢(34)

可惜现实往往并不如人所愿,九点钟并没有天降正义,而这一整天里他的工作陷入了十分诡异的模式。bug除了不在代码里出现,居然哪哪都是——流程被卡、文件丢失、审批不过……显然可以先排除他的能力问题,沈政宁怀疑自己可能是遭了水逆。

直到他下班回家,依约到庄明玘家拜访时,他还在心里琢磨这件事。

提前出来接人的庄明玘懒散地披着风衣倚在院子门口,大半身体浸在夜色里,灯光照亮小半边侧脸,隔着乌云一样的鬓发,肌理泛着一点点灰调,像精心雕琢过的青白玉。

刚认识他时沈政宁一度觉得他社会化没做好,后来发现这家伙可能就是单纯的认生,混熟了之后还是挺通人性的,甚至都会“蓬门今始为君开”了。

一开门silver立刻扑过来抱着他的腿求摸摸。沈政宁弯腰捞起萨摩耶,扛着棉花团子进门,边换拖鞋边让庄明玘抽湿巾给它擦爪子,随口问:“吃晚饭了吗?”

庄明玘:“忘了。”

沈政宁:“去吃。”

他也不废话,放开silver让它去客厅当小火车,稍微环顾了一下庄明玘的家,问道:“你平时怎么喂silver,也和你一样不规律吗?”

庄明玘沉默了两秒,在灯光下浓黑纤长的眼睫轻轻抬起:“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沈政宁讶然转头,油然而生一点莫名欣慰,心说难道是刷出这个品种的隐藏成就“善解人意”了?他稍微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怎么看出来的?”

庄明玘点了点自己眼角的位置:“这里,你刻意绷着脸时会有一道青筋鼓起来。”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而且你心情一不好,说话就会变得阴阳怪气,还是挺容易看出来的。”

沈政宁:“……我现在真的要生气了。”

庄明玘反而笑了起来。他难得这样开怀地、无所顾忌地展颜,那一霎真是冰消雪融、桃花千树,漂亮得晃眼又令人难以移开视线,如果不是他的笑点比较缺德,说不定还有机会跟微笑天使萨摩耶一较高下。

“所以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庄明玘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啤酒,递给沈政宁一听,自己单手开罐,仰头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问。

沈政宁看了眼啤酒又看了眼他:“这是什么?”

庄明玘:“啤酒?”

沈政宁:“我认识字,谢谢。”

庄明玘无辜地歪头看向他,似乎不解其意。沈政宁徐徐吐出一口气,反复默念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刚才说到了晚饭。”

“哦。”庄明玘说,“啤酒热量很高的。”

刚才偶然一瞥,那雪洞一样的冷藏室还残存在他的视网膜上,沈政宁只好把话说得更直白些:“都快到十一月了,不要喝冰镇啤酒了。”

“嗯,最后一罐。”庄明玘嘴上配合得十分爽快,依然好奇地望着他。

沈政宁也开了啤酒,被冰得皱眉:“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感觉今天工作不太顺手,暂时还没找到症结……你那是什么表情,拿我当下酒菜呢?”

庄明玘撇嘴道:“还以为又能听到大侦探的推理故事,白期待了。”

沈政宁面无表情:“猜你想找,《福尔摩斯探案集》。”

“……”

庄明玘似乎在琢磨一套对付沈政宁的公式,他也不说话,就坐在小吧台前单手支着脸,把自己调整到比对方稍微矮一点的高度,撩起眼皮,用上目线看他一眼,低下去半秒,再抬一眼,就这么一眼一眼、巴巴地望着他。

柔软宽松的象牙色卫衣挂在他平直的肩膀上,露出修长脖颈和深陷的锁骨,袖子挽到手肘,看起来十分温婉居家,手腕骨节分明,唯有内侧的瘢痕像白璧微瑕,突兀又显眼地横亘在淡青的血管上。

“好吧,”沈政宁在他的眼神攻势下取得了坚持10秒的好成绩,“等我再观察一下,弄明白了就告诉你。”

庄明玘嘴角微翘,露出得逞的狡黠笑意,旋即循着他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角度又上调了20度:“放心,我没有做过傻事,它只是位置有点奇怪。”

“嗯,我知道。”

他温和地垂眸回应,声音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庄明玘感觉自己好像被他的目光摸了摸脑袋。

沈政宁当然能看出来那不是割腕留下的伤疤,而是反复摩擦形成的擦伤,因为时间久远已经淡褪了很多;可他也知道这种只出现在两只手腕内侧、位置形状都差不多的痕迹,不是普通的绳子、不是一次两次就能造成的。

是长期反复的、平躺后固定住手脚以防挣扎的做法,才会形成这样的伤疤。

正在屋里跑来跑去的Silver忽然一个急刹,转身晃着尾巴小步快走到了庄明玘脚边,开始围着他团团打转,不时人立起来用嘴拱他的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哼唧声,那意思仿佛是安慰他“人,你可以在我宽广的胸膛里哭泣”。

像薄雪落进洁白的绒毛里,压在彼此心头的那点沉郁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沈政宁说:“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好它的。”

代理铲屎官的工作并不算麻烦:每天早晨在遛狗时拍照发给庄明玘,在沈政宁上班这段时间内,庄明玘会通过家里的监控不时查看silver的情况,等到晚上他下班,庄明玘再打视频电话云监工他喂食遛狗,顺便互相通报一下近况。

比起他水逆频发的本职,上门喂狗除了没有工资,几乎是完美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