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恰恰说明高启辉是个非常在乎利害轻重的人,对他来说就算事情败露了,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坐几年牢,他会为了这个后果就去杀人吗?”代林接过话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另外,叶桐生的那个同事,我记得就是他最先解开的暗号?是他的某些观点影响了你的判断吗?”
袁航有点急了:“代队我……”
代林果断地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辩解:“这个案子你是主办,办成什么样是你的本事,我只是提醒你分清主次,别人的意见可以听,但你必须要把握住大方向,循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是一回事,可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我赞成代队的意见。”秦东明拍拍他的肩头,“袁航,你的职业生涯不止这一个案子,不是回回都有人给你送线索,要是办案那么容易,我们每天坐那看意见箱不就得了?打铁还需自身硬,这话说得多了你们都不爱听,可就是这么个道理。”
第27章 火锅
沈政宁走进火锅店时,袁航正坐在桌前嗑瓜子,眉眼耷拉着,那模样看上去有点气闷。
其实沈政宁比约定时间还早到了几分钟,但袁航的习惯是不管约什么都至少提前十分钟过去踩点,这个可贵品质如今已经不多见了,也是沈政宁愿意顶着巨大压力出来赴约的原因之一。
家里的一人一狗仿佛两块黏鼠板,牢牢地粘着他的脚步。其实狗还好,它只是在出门前围着腿绕圈撒娇、依依惜别而已,真正难对付的是人。庄明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你去哪、和谁去、男的女的、什么时候回来、回来还爱我吗”五连击,那架势仿佛只要沈政宁敢说一个“不”字,不用等次日天明,他当场就要化成海上的泡沫。
袁航见他到了,强行抻平了满脸郁闷的褶皱,动手给他倒上柠檬水,有点抱歉地朝他笑笑:“约得有点突然,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你的安排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旁边冷笑来着。”
“知道你还问。”沈政宁脱了大衣搭到椅背上,想起自己出门前家里那愁云惨雾风雨飘摇的情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移居火星再也不回地球了,不由得一声长叹,“锅都架上了,结果你一个电话过来,家里就剩个狗陪他吃饭,你说他能不冷笑吗?不哭就算好的了。”
袁航一口水正正好好呛在了嗓子眼里:“咳……不是,都这样了那就直接带过来吧?又不是不认识,多双筷子的事,我还能挑理吗?”
“不是怕你挑理,是怕他挑你。他的病还没好利索,咱俩坐这吃火锅,让他在旁边干看着,你信不信他扭头就去纪/检举报你虐待病人。”沈政宁用那种养宠物的人特有的忍耐语气说,“另外因为叶桐生的案子,他对你还算有点好感,所以只是表现得很不满,但不会记你仇的。”
不过“不记仇”并不代表他就安全了。这事说起来也有沈政宁一半的锅,自从他没扛住庄明玘的歪缠,说漏了自己和袁航的高中往事,袁航就荣登了庄明玘的某个名单榜首——具体什么名目暂时不知道,但肯定会触发这个玻璃心的警报,就像猫突然看见了黄瓜。
“……我真是谢谢了。”袁航勉强领受了他的好意,很有人情味儿地关心道,“他怎么生病了,没事吧?”
说起这个沈政宁又想叹气——这些年日常生活中令他感到棘手的事其实很少,总体来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结果自从遇见庄明玘这个活祖宗,他算是知道什么叫“人间行走的扫雷游戏(地狱模式)”了。
从公安局回来的那个晚上,庄明玘表现得一直很正常,情绪虽然不高昂但起码稳定,谁知道白天的心绪摇动的余波到了深夜才彻底释放,庄明玘前半夜失眠后半夜胃痉挛,呕吐声惊动了隔壁的沈政宁,这才把虚脱的他从卫生间救出来。
折腾到天亮,庄明玘的胃疼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突然又毫无预兆地开始起烧,沈政宁紧急下单红外体温计,轻轻松松测出了39度的好成绩。这个数字终于让沈政宁痛下决心,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当即辗转托人联系到一家私立医院,请医生护士上门看诊。
幸亏他处置果决,也幸亏庄明玘烧迷糊了,除了扎针时出了点状况,输液过程还算顺利,等两瓶药挂完,庄明玘的体温也差不多退回了低烧状态。
最危险的几个大雷都炸完了,感冒的症状才姗姗来迟。亏得沈政宁听从袁航的建议这几天休假在家,否则庄明玘病完这一场,剩下的生命值能不能比体温高都成问题。原本沈政宁看他恢复得很好,还打算择日功成身退搬回家住,这下被碰瓷碰出了连连看,短时间内是别想松手了。
他将连日的焦灼与郁结都一掠而过,简洁明了地说:“没事,普通的流感,就是他体质太差,得多养几天。”
袁航试图在他沉静无波的神情里找到些许端倪,等服务员上完菜离开,他跟做贼似地悄声问:“先声明我不是八卦啊,我就是看你们俩走得挺近,问问你是什么想法……庄明玘这人靠谱吗?我听着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和叶桐生有点交情,你追查这案子是不是为了他?”
“走得很近”算是客气委婉的说法,沈政宁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学生,他当然很清楚现在自己和庄明玘的关系已经超过了友情该有的亲密,正在探向某条微妙界限的边缘。
可是他们真能够得到吗?
日常生活里沈政宁很小心地注意着分寸,除了有点不便,他并不觉得“不能触碰”是多么严重的症结,他甚至曾经开玩笑威胁庄明玘,说想拿捏他都不用打人、只要碰他一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