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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指为牢(94)

“好,这下所有不顺心的事都结束了。”沈政宁将手机揣进口袋,起身宣布道:“走了,出院回家!”

阳光透过窗户,静静地照进住院部走廊。庄明玘拎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一格一格走过地上明亮斑驳的色块,恍惚间像是那年从浓烟火光交织的漆黑长廊中狂奔而过,将痛苦与梦魇都远远地甩在身后,顶着疾风,冒着冷雨,直到光阴流转至尽头,定格于眼前那道笔直挺拔的稳定背影。

往事如飞灰散入无尽天光,尘埃落定的悠悠余响里,庄明玘在这个瞬间忽然明悟: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说不出声却又想要倾吐的奇异感觉,原来并不是什么难以消化的坏情绪——

而是他怦然不止的心啊。

第51章 改变

邹金亮的案件移送检察院之后,沈政宁和庄明玘专程去公安局给刑侦队送了锦旗。等众人喜气洋洋地在楼道里拍完合照,袁航送走各位领导,立刻散漫地现了原形,跟两位当事人在犄角旮旯里聊闲天:“恢复得怎么样?有后遗症吗?”

“早没事了,”沈政宁说,“我都已经复工一周了,别担心。邹金亮情况怎么样,还能撑到开庭吗?”

“就算走简易程序,从送检到开庭也至少大半个月,但胰腺癌发作起来很快……”袁航低声道,“邹金亮的状态没那么好,就算能拖到开庭,还有审判阶段……高启辉的案子倒是没那么多顾虑,说真的,你们要是想尽快恢复叶桐生的名誉,不如考虑走舆论途径。”

旁边的庄明玘瞥了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政宁联系了公关,不过当年的事还涉及其他受害者,这么多年过去了,打扰人家正常生活不太好,所以会尽量控制,避免闹得太大。到时候也许有人向警方求证,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行,全凭少爷吩咐,”袁航爽快地答应,“所以你能高抬贵手、把我从死亡笔记分组移出来了吗?”

庄明玘:“……没有那种分组!”

真正的坏人迎着他俩的目光,淡然地说:“关系真好啊两位,以后也要这么和平地相处啊。”

庄明玘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好像突然对电线杆上的麻雀产生了强烈兴趣,袁航脸绿得像误服了耗子药,面目狰狞地扭曲了片刻,又想起正事:“对了,那个陈椿、就是之前叫陈小蝶的女士,她来过一回。之前她用了橘泉的软件后被电信诈骗了,而且又是叶桐生案的证人,我们就跟她核实了一下情况,她也了解了案情……哭了很久。”

尾音变成了叹息,庄明玘不知何时转回了视线,走廊里一时寂静如真空,片刻后沈政宁才轻声说:“往前看吧。”

他没有说“都过去了”,生活总会继续,人也要往前走,但叶桐生不是随水流去的枯叶,他经过某些人的旅途,在其中夹上书签,把痛苦变成了新的起点。

无论多么孤独,无论多么困难,怀抱着曾经的火种继续走下去吧,别忘记他。

冬日的尾巴在年节里过的飞快,农历新年假期结束后,沈政宁从老家回到盛安,惊觉楼下的灌木已经抽芽,花树含苞,今年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早。

总是懒洋洋窝在阳光房里冬眠的大设计师庄明玘也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过完年后,他往外跑的次数开始直线上升,很快超过了去年年底三个月的出门总和。虽然庄明玘每次都有合理名目,要么是大客户私人订制业务,要么是展会或艺术沙龙,但沈政宁留心估算了一下,最近两周他出门的频率基本稳定在每周四到五次,已经快要跟固定打卡出勤的程序员持平了。

倒不是说庄明玘不热爱本职工作,只是从前他因为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这类人多的活动一向是能推则推。如今他忽然一反常态地配合公司安排,甚至回到家后也不怎么抱怨,出门比此刻蹲在他脚边、尾巴在地上拍得啪啪响、急切地想要出去玩的silver还积极,那必然是在外面静悄悄地作妖。

风衣从背后落在肩头,庄明玘走路没声,悄悄地在他肩上几公分处探出脑袋:“回完消息了吗?我们走吧,silver急得快要说人话了。”

沈政宁打字的手指微微一顿,保持着上半身纹丝不动,飞快地回了条微信,镇静地收起手机:“好了,回完了,走吧。”

极近地吹拂着他脸颊的气息又无声无息地移走了,庄明玘若无其事地蹲下/身去给silver系牵引绳。

这么近的距离、这个不妙的位置……无异于在庄明玘的警戒线上走钢丝,沈政宁但凡稍不注意,一转头就能跟他撞个脸对脸。但庄明玘恍如对自己的危险性毫无自觉,最近还特别热衷于这种作死式碰瓷,经常默不作声地出现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就等着沈政宁某天不小心一脚踩中他的尾巴。

种种行径简直像一只得到了新玩具的猫,又警惕又好奇,于是一直试探地闻闻嗅嗅,围着他来回转圈。沈政宁预感用不了几天他就要胆大包天地上手扒拉,而“玩具”本人却只能忍气吞声、一动不动地装死,以免把这位脆皮又玻璃心的祖宗吓出应激。

庄明玘到底是哪根弦搭错,高冷了十来年,怎么突然开始走黏人路线了?

气温回暖,初春的晚风里有泥土和草叶的味道,月亮栖息在长出新叶的梧桐树上,silver高高翘起的尾巴上像是顶着一层莹莹光晕。

“明天下午我要出去开会,散会早的话能提前到家,”沈政宁装若无意地随口问道,“你下午有安排吗?想吃什么可以现在点,我顺便买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