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个设计手稿展览,应该不会很晚。”庄明玘很有兴致地说,“我想吃上次那种干煎的粉红色的鱼,它是时令菜吗,现在能买得到吗?”
“马头鱼?我明天看看。”沈政宁想了想,“再配个荠菜馄饨吧。”
庄明玘一手拉着silver的牵引绳,一手揪着他的风衣腰带晃了晃:“好呀。”
月光投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的身影,沈政宁默默心说庄明玘也是好起来了,积极出门积极吃饭热爱工作热爱生活,这简直……
完全不对劲啊!
阴郁黑猫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阳光大橘啊?老师这好像不是我们家猫吧!
次日下午,沈政宁提前半小时从会场溜走,没有直奔生鲜超市,反而开着导航杀到了展会现场。
建南路一带汇聚了民国时期的宅邸建筑,数栋典雅古朴的花园洋房坐落在林荫路两侧,其中最富盛名的“庭芳公馆”向来受到奢饰品牌青睐,经常承办各种珠宝艺术品展览活动。
沈政宁前一天在网上预约了展览门票,在车里换了件外套,戴上黑框眼镜和口罩,对自己的形象稍作改造,假装参观游客走进了公馆。
洋房内部装修十分雅致,灯光柔和朦胧,展厅里更是一片昏暗,不靠近的话其实不容易被认出来。沈政宁随便扫了一眼玻璃柜里的展品,目光在场中逡巡两遭,很快锁定了展厅西面的庄明玘。
即使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他还是很显眼,高挑得跟周围人群仿佛不在一个图层。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看展,身边还围着几名外国人,一行人沿着展位慢慢地走,一边用英语低声交谈。沈政宁落在他们身后两三米外,借着展示柜玻璃反光,注视着庄明玘等人看完展览,在出口处与众人轮流握手拥抱道别。
沈政宁的大脑在不到五分钟内烧断了八百回,某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镜度数买错了——他没看清楚导致认错了人,那并不是他家那只一碰就炸起三尺的猫,对方只是和庄明玘的身材长相职业都恰好相似。
他已经……痊愈了吗?
心中那股被猫爪子来回抓挠的复杂滋味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概括,沈政宁脚尖转了个方向,沉默地走到走廊窗户边,远远眺望庄明玘送几人到花园门口,又再一次挥手作别。
庄明玘背对着窗户,沈政宁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迟疑,他对面的人也都松弛自在,这显然是一场气氛和谐、宾主尽欢的交流。
纷繁念头像鱼群从他脑海里滑过,每一条都棘手得抓握不住,到最后只留下茫然的自问:他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开车回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看到,继续一无所知地陪庄明玘玩过家家游戏?
在他踌躇的片刻工夫,庄明玘已经转身回到了公馆,沈政宁反应飞快地闪身躲回窗帘后,但庄明玘并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打算再回展厅,他的脚步声匆匆掠过门厅,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又到了他最讨厌的二选一环节。
为人处世的常识告诉他应该趁现在溜走,不要自负聪明、轻易地捅破窗户纸;而冲动的好奇心以及一丝莫可名状的酸涩则驱使他跟上庄明玘,去看看他到底能搞出多么惊世骇俗的幺蛾子。
嗒、嗒……
软底皮鞋踩在光洁的拼花地砖上,声响轻微,并不扰人,当然庄明玘此刻也无暇分心去注意这些。他弓腰撑着隔间墙壁,像一只煮熟的虾蜷在窄小空间里,对着马桶险些把五脏六腑都喷出来,喉咙间甚至出现了一丝铁锈腥味,那翻涌不息的反胃感总算稍稍平息。
手指颤抖得打了两次滑才拧开瓶装水,庄明玘随手拍下马桶冲水按钮,在哗哗水声里勉强支起身体,习以为常地等着咚咚乱跳的心脏和紊乱呼吸平复下来。
虽然还是会应激,但只是干呕,没有吐出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他机械地漱口、吐掉,用完一整瓶水,把空瓶抛进垃圾桶,再次按下冲水键,推开门走出了隔间。
然后在外间大理石洗手台边,看到了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沈政宁。
庄明玘:“……”
“咳咳,政宁……咳咳!”那麻木到冷漠的神情陡然有了生机,他惊得呛住了,沈政宁却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偏头朝洗手台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再说话。
“你……你怎么来了?”庄明玘飞快地洗脸擦干,战战兢兢地回身,完全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是来接我的……吗?”
“是来请教你正在进行哪门子的脱敏疗法。”沈政宁冷冷地道,“万一某天突然接到医院电话,我好及时给医生复述你的作死计划,免得耽误了抢救。”
第52章 表白
“我……”
庄明玘想说他没有作死,但背着沈政宁搞事是一回事,当着沈政宁的面睁眼说瞎话纯粹是自寻死路,他心虚地咽下了辩解,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啦?”
沈政宁何止是生气,他简直快要气死了,有种突然发现自己家娇生惯养的小猫在外面翻垃圾桶的愤怒感,想扯着庄明玘的领子问他是我平时对你太小心了太珍惜了,惯得你非要跑到外面自找苦吃来平衡一下吗?
但他哪怕是气炸了肺,也依然只是脸色山雨欲来,没有暴跳如雷——“因为情绪而失控”对他来说是很稀罕的事,听上去好像是很不错的性格,但这究竟说明他的理性冷静胜过常人、还是他天性原本要比其他人冷淡凉薄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