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行(76)
邹易安这样的人,完全感受不到世界的善意,毒品是唯一能够让他快乐的东西,所以他也因为毒品死了。
我突然想起来老住持说的“因果通三世,祸福自求之”,用这句话描述邹易安的命运还真是准确得令人发笑。
可是老爸的因果呢?
他不曾做过坏事,一直心怀善意,一直为他热爱的土地燃烧着自己,他为什么没能活着?
傅懿行碰了碰我的手,“要抱吗?”
我笑了,“抱一个。”
最近我们常有这种拥抱,好像是从那个夏末秋初的夜里开始的。
我很喜欢他身上的温度,也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是洗衣粉的味道或阳光的味道。
我细细地嗅着傅傅颈脖间的气味,感觉自己跟个小狗似的。
他拍了拍我的背,说:“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我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向手心里哈着气,“想喝热巧克力。”
傅懿行也笑了,把我身后校服的帽子扣在我的头顶,“走吧。”
在麦当劳里,我捧着纸杯,对傅傅说:“我不怎么信佛,也不信因果,虽然邹易安算是恶有恶报,但是警察叔叔却没有善终。我觉得我得换一种世界观了,命运也不一定会把好坏和善恶分配得很公平。”
“那天你问我命运是否公平,我一直在思考。让一个人来判断规则是否公平,这是很主观的判断。比如我吧,我可能占据了很多优势,我经历的挫折比起我自身的优势那简直是不值一提,这种被厚爱的人会觉得规则是公平的,因为对自身有利。更多的人,会产生受害者的情绪,遭遇一点点挫折就觉得规则很不公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没有人能对自身的命运做出完全客观的判断。但我相信对于所有的人类来说,公平一定是存在的,没有秩序,不合理的规则是没法长久地被使用的。你不如这样想,或许命运不是一个平面。比如,你看我,可能会觉得我没有什么缺憾,但我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样的,我妈在生我之后,身体就一直非常差,所以我爸一直让我懂事一点,不要让我妈操心,我妈她承受了很多痛苦,所以我现在被命运给予的,可能都是我妈妈的痛苦换来的…”
傅懿行的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没想过她也承受过病痛。
“你别担心啦,她现在身体很好。”傅傅笑了笑,“所以说,可能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李警官,他们的命运是不幸的,但那种不幸不一定会延续到你的身上,我觉得你之后都会圆满,所以你应该好好地生活,也不要觉得你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什么灾难,没有人会有那么大的能力。”
我笑着说:“你可真会安慰人。”
“那你现在觉得好一点儿了吗?”
我应了一声,喝了一口热可可,微微发烫的液体从口腔一路甜到胃里。
新年的麦当劳,做朱古力也没吝啬放糖。
唐城在新年第一天偷偷飞回了国内。
他原先说这个圣诞假期不回国的,这样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着实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恪恪,你长好高啊。我看你的视角都不一样了。”他见到我第一眼时就这样说。
“多亏了你的你牛奶。”我笑着回答。
唐城叹了口气,“怎么我喝牛奶就没有用呢。去年,不对,前年,我刚见到你的时候,我们明明差不多高。”
那年暑假我看唐城的时候,视线与他的眼睛基本持平了,后来我比他高了一点儿,现在我都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
唐城给我带了不少礼物,之前舅妈带回来的衣服我都没来及穿,唐城又背了一大箱回来。
“我想着你在长高,我妈说让我买大一号,现在我觉着得买大两号了,不过都是潮牌和运动品牌,穿着松松的,应该也能穿。”唐城拿着衣服在我身上比划。
他强迫我把衣服都试了一遍,最后拿出了一件卫衣,“你帮我给行哥吧,之前老爸不是让我给他带礼物吗。”
“舅妈不是已经带了吗?”
“诶呀,能一样吗。”
我把那件衣服连同袋子放在了书包旁,“你不如自己给他了。”
唐城蹬掉拖鞋,把自己抛在了堆满衣服的床上,“我才不见他。”
“怕自己动摇吗?”
“也不是。”
他用手支起脑袋,问:“你们最近怎么样?”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没怎么样啊,起床学习,饿了吃饭,写完作业睡觉。”
他突然笑了,我竟然看出了幸灾乐祸的神采。
唐城没说为什么,只是问我:“你现在是不是和他差不多高了?”
“没,他应该也在长吧。”
“欸…你们一个个的,都长那么高做什么。”
后来我和唐城又去商场的机器里投了一块钱测身高,我对自己一米八二的身高很满意,那想来傅傅得有一米八五往上了。
寒假前班里调了一次座位,我坐到了最后一排,谷阳也到了倒数第二排,事实证明坐在倒数第三排的男生都还有生长的空间。
傅懿行再次使用了好学生特权,要求和我同桌,我学着他任性了一把,想让谷阳和迢迢坐在我们前桌。
解老板同意了,前提是我们得形成良好的学习氛围。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问傅懿行:“傅傅啊,寝室是不是也是你要求的?”
“也不算我要求的吧,住宿的人不多,学校空了几间。”
行吧,算是合理利用资源。
我感觉到了,傅懿行是全校老师的的宝,这原因可能也不完全是他成绩好,也许有一些自责的因素,毕竟陈凯的事情学校处理得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