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效应与公主定律(10)
揪着电话线的手却默然用力,眼神暗下去。
那头小女孩的声音大了些,“姐,我们不说这些废话,你给我买个新手机,我就回去。”
“反正,你是去不了爸爸的坟前。他以前只疼你不疼我,现在人不在了,你这个不孝女想要我替你尽孝,还不给报酬,哪有那么好的事,你说呢?”
不过十四岁的少女,嗓音也轻轻柔柔,只是出口之言像把匕首,直直在景簌心里剜出个洞。
她鲜血淋漓着,还要招架住绵绵而至的恶意。
“景夏,你能不能懂点事?”
最终,景簌声也颓下去,人倚在冰凉的墙壁,眼角盈盈一线水泽。
“不能。”
啪。电话被挂得利落。
景簌呆愣愣低头,看了很久,才慢慢搁了回去。
是,景簌常在想,是不是父亲生前对自己的偏爱过甚,所以对于景夏在父亲过世后的叛逆,她都只是劝解,不加根除。
到头来,这点好意却被作为时时刻刻的把柄,捏在一个小女孩的手中,总是在提醒景簌。
得到了过多,总要还回去。
到了周二下午,景夏仍不见踪迹。
虽然说从县城三中回家就四五十分钟的时间,这故意的迟迟不至,景簌对其原因心知肚明。
她看了下时间,离刘芳丹放学回家还有三个小时。
吐出一口气,无奈简单收拾了下东西。背上包,景簌想了想,还是塞了张银行卡在钱包里。
出发前,她上了二楼,敲门想看盛濯然是否醒着。
很意外,门立刻拉开了。
凉爽的冷气倾泻,他一脸困乏,电脑上显示出游戏刚结束。
“我要去县城一趟,家里没人,要吃什么喝什么去冰箱拿,实在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低头细声讲完,想走。
背包被人一把拽住,一个踉跄不得不转过身,抬眼打量突然来了精神的人,“怎么?”
“我也去。”
他说得十分理所当然,似乎觉得这是一次出门放风的机会。
“我不是去玩。”
景簌将背包抓回,认真解释,眼神明显带着点难以见到的不耐,显然把盛濯然当成了麻烦的拖油瓶。
“哦……这样啊……”
他微歪头,盯着景簌,眉毛轻轻往下压了几分,眯起眼的样子有些压迫感。
随即——
转身大步到电脑前,抓上手机,越过呆愣的景簌,迈出卧室外,笑得很好商量的样子,“可是我就要去。”
“……”
景簌垂着头,稍许几秒就妥协了,越过盛濯然,重新打开卧室门,四处找寻空调遥控器。
他靠在门边,闲闲问,“找什么?”
“关空调。”
“被子。”
听到身后的人提醒,景簌弯着腰,掀开了凉被,隐约看见个白色的东西,顺手摸了出来。
却不是。
手里是揉成一团的纸巾,景簌的小指触不及防沾上液体。
她人瞬间僵了。
不敢低头去看,也不敢去顺着不好的方向想这是什么东西。
脚步轻响,背后走来一人,她头皮都发麻。听到盛濯然轻轻笑了声,右手轻抬,没有碰到她的手臂,轻轻松松拿走纸团,稍侧了个方向,完璧归赵给了垃圾桶。
只是……
他才看到景簌僵硬如鸡爪的手,和那一点白色的液体。
怪不得。
景簌觉得这样尴尬的局面不能再持续下去,她迟早会自燃。本想假装无比见怪不怪地走到桌前,抽一张纸巾擦拭干净。
盛濯然却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精准得像看见了猎物的豹子。一点也没有平时永远睡不醒的样子。
再度僵硬,脸颊温度又升。
迷迷糊糊,景簌定在原地,看盛濯然探手一拿就抽了张纸,将她拽到跟前,淡然处理了那羞人的东西。
半仰着头,景簌看见他今天又穿了件黑色T恤,上面正好绘着一只五彩的狮子,张着嘴,似笑似嚎,森然牙齿上挂着血迹。
“好了。”
“别愣了,回味呢?”
耳边炸开两句轻笑的话,景簌激灵了下,用右手肘推开了盛濯然,瞪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慢条斯理又极其恶意将刚才收拾残局的纸巾团成一团,那似曾相识的形状让景簌不由起鸡皮疙瘩,眼睁睁看它砸向了自己。
她不自觉尖叫了声,躲开了,咬着牙骂了一句,“你色情狂啊你!”
“哦?原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啊……”
算了,斗不过。
平生第一次这么窘迫,景簌选择无视,带着怒气加快脚步出了门。
这个点去县城,景簌选择了坐大巴。也许是出门前逗她逗得太过了,出门不离小车的盛濯然少爷也默许了,皱着眉跟她上了大巴。
只庆幸这辆车人不多,还算崭新。
盛濯然跟着景簌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到景簌先坐下,他拍了拍座位,“我要靠窗。”
“为什么?”
经过刚才荒诞那一茬,景簌说话的调不自觉也提升了。
两人都完全忘记了盛濯然不喜欢被人碰的怪癖。
“晕车,想吐。”
他撑着椅背,看景簌,表情没怎么变,却隐隐约约让景簌觉得他在装无辜。
“……”
换了座,等了约莫十分钟,车开了,摇摇晃晃从客运站出去。
盛濯然不知从哪变出个棒球帽,扣在脸上,遮住了蓝色窗帘也拦不住的日光,头一歪,靠在玻璃上摆出准备入睡的姿势。
虽然少爷本人随乡入俗的姿态很诚恳,景簌看了他好几眼,却能确定他这样睡肯定不会舒服。
景簌想着自己不和小公主计较,拍了拍盛濯然的肩。
他拿下帽子,眼睛眯开一条缝,“怎么?”
“把我包拿去垫着睡。”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有条横栏,用来放包正好。
看着景簌举起的小背包,盛濯然双眼彻底睁开了,定定盯了她几秒,伸手接过,“你还真是不记仇。”
她又被闹了个红脸,抿着唇,看见盛濯然懒洋洋做好了临时枕头,头靠上去,重新扣上帽子。
“谢了。”
声音低沉而慵懒,好像随时会消失。
她扭过头,去看那边窗外的景色。
风掀起蓝色窗帘,放出暖洋洋的阳光,四处逃逸。
接到景夏电话后又气又委屈的心情突然奇迹般消散了大半。果然人在遇到窘迫的环境时,会选择下意识遗忘。
景簌想,自己不仅忘了之前被捉弄的那一幕,大概也忘了被挂断电话后,快哭出来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花了五十分钟到第三中学,景簌做来客登记,正埋头认真写名字,在外头树荫下站着的盛濯然突然大步跨进保安室。
她正好写完,还了笔道了声谢,疑惑地看了看盛濯然。
他将棒球帽扣低了些,不耐烦地开口,“真他妈烦……”
景簌不解,但也知道他随时随地都能犯小公主脾气,装作没看见,往外走。却看见几个穿着十分清凉的小姑娘站在不远处,叽叽喳喳,眼睛亮亮锁定了保安室。
她瞬间明白。
是被盯上了。
景簌笑了笑,选了条人少的路,到初二八班随手找了个在窗边的女生问景夏的下落。
“景夏?”
“不在教室。”
“可能在小池塘那里。”
景簌忽略了对方看珍稀动物一般的眼神,说了声谢谢,去拐角处和盛濯然汇合。
三中有个小池塘,名字很梦幻,叫天鹅湖。
可惜等两人走过去,天鹅湖旁不见优雅天鹅,只有一群吞云吐雾的小女孩。都和景夏差不多大,笑着闹着总是离不开刺耳的脏话。
一眼看到了景夏,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景簌拨通了她的电话。
景夏看到来电人,刹那间黑了脸,等了几秒,将烟扔到地上大力碾压,才接起来。
“景夏,你看看天鹅湖前的那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