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效应与公主定律(12)
景簌漫无目的在林满游荡,但无论在哪个地方,她都能眺望到林场,那葱葱郁郁漫山漫野的绿色,是她的父亲奋斗了半辈子的成果。
被所有人称赞挂念,唯独不能让她跪地怀缅。
晒了一圈太阳,景簌终于累了,脚底开始泛着细密疼痛的感觉。
她找了家奶茶店,坐在撑开的大伞下,点了杯梅子汁看来往的行人。
一个暂时无家可归的少女,却用最温暖的目光,试图寻找面前走过每一个人的故事,来自尘世,富有温情。
坐到傍晚,景簌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她一把抓起,眼里燃起期待。
是庄森。
吐了口郁浊的闷气,景簌接起来,“喂……”
“景簌,你现在在哪?”
“蓝天奶茶。”
“……果然不在家。”
两人皆是沉默了几秒,被戳中痛处,景簌无言以对。
庄森父亲作为景簌父亲曾经的挚友,他的儿子自然也知道那些陈年往事。包括浸满泪水的挣扎,和无能为力的疏远仇恨。
轻咳了声,庄森声音蓦然高了几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我只是想确定你在哪。我爸特意从深城打电话来,让我陪陪你。”
还有人顾及着自己,那人还和自己父亲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
景簌不自觉笑了笑。
“那我来……找你?”
“晚饭的点了,阿姨让你出门吗?”
“没关系,我奶奶叫我妈陪她去隔壁吃喜酒了,今天家里就我和爷爷。”
“好。”
庄森拿着相册找到景簌时,她正趴在桌上,手里攥着手机。
摸不准她是哭了还是在休息,庄森暂时没过去,找店员要了个大份冰淇淋和可乐。等东西端到桌上,才用冰淇淋盒子碰了碰景簌的手臂。
她被冰醒了。
“来了啊。”
揉了揉眼,景簌笑笑,看见庄森手腕夹着的相册。
“带了什么来?”
“给你点的冰淇淋。”
没有立刻回答,庄森将东西推向她。
“哦……谢谢了。”
景簌拿起勺子,看了庄森一眼,他正盯着她,关心的眼神如影随形。
她自知这些年发生的事,确实让自己有被人照顾、被认为很可怜的资本,但却不愿意麻烦他人,只能扒了两口冰淇淋,遂了庄森的心。
他果然松了一口气,觉得女孩子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甜的。
“这是我家里的相册,里面……可能会有你爸爸以前的照片。”
“真的吗?!”
果断扔了勺子,景簌伸手将相册小心拿到自己面前,摩挲着略显陈旧的封面——果然是那个年代的东西。
她翻了翻,大概是庄森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叔叔年轻的时候很帅啊。”
庄森趁景簌低头的间隙,才盯着她。
表情无异样,甚至还能评价那些珍贵的旧照片。
就是这份平静,让庄森深感自责。他不该在高考后跟着母亲一起到深城,对景簌询问的消息置之不理。
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又拿了奖学金,以及传言傍了个有钱的男人。
此刻她就在自己面前,面庞白净,眉目温柔,盯着故去父亲的照片,迟迟舍不得移开眼,神情脆弱又美丽。
“景簌,对不起……我……”
“算了。”
她摇了摇头,笑着指一张照片。
那是她父亲刚当上镇长的时候,在山脚下和众人的合影,站在最边上,搭着庄森父亲的肩膀,笑得开怀。
那时候景簌的母亲还没遇到他。
“这张照片,能给我吗?”
家里一丝一毫关于父亲的东西都没有了,他用过的东西,留下的物品,都被景簌奶奶带回了老家。
刘芳丹也从不在她面前提到自己的丈夫。
这一度让景簌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被一个温和可敬的男人陪伴长大过,她有没有骑在他的肩上,有没有被他牵着去买糖吃,有没有被骂哭了之后投入那个温暖的怀抱……
“可以。”
庄森点了点头。
第9章 难过骑士和大方公主
小心将相片放到钱包里,景簌似乎从盘旋整天的忧愁中走出,“庄森,很谢谢你,我请你吃晚饭吧。”
略有些惊喜答应了。
庄森试图找到一些共同的话题,“我们去吃张大娘手擀面吧,她家旁边就是那家开了十几年的烧饼店。”
“好啊。”
景簌的父亲当上林满镇长时,林场的情况已非常危急,他带领着工人和干部,早出晚归,从一窍不通到几乎能和林木专家媲美,都是扎实泡在林场得来的。
景簌每次去找他,结束后就会被抱着和几个相熟的叔叔去张大娘的店吃面,只因为分量大价格低。
旁边烧饼店的糖饼,似乎将她的童年记忆也沾染上白糖汁和熟芝麻的味道。
重游旧地,店面变大了,吃饭的人仍然熙攘。
景簌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能吃,肉嘟嘟的脸早就陷了下去。
点了一个小碗牛肉面,又让庄森掰了四分之一个糖饼给她。
所幸两家老店的主人还在,味道熟悉依然。
景簌三两口咬完糖饼,牛肉面就端了上来,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
有些烫。
她卷起几根面,慢慢地吃。
庄森也埋头吃面,两人一时无言。
盛濯然把剩了一半的外卖盒甩到旁边,抛了颗木糖醇到嘴里,右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睡醒后,人是精神了,退了房又到网吧打游戏。
玩了三个小时,仍找不到手感,排到的队友都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猪圈,脑子转不过来常常送人头还热衷喷脏话。
当时肚饿的盛濯然并不想计较,现在却心烦气躁起来。
又打了一把,盛濯然几乎咬着牙忍到最后一刻。
抽了根烟,他冷静下来,下了机准备出门乱逛一会。
沿着林满最宽的大道走了十几分钟,盛濯然察觉自己似乎来到个热闹地儿,小商小贩熙熙攘攘,树上还挂着彩灯,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
他觉得腿肚隐隐酸痛,停住,准备休息一根烟的时间。
吞云吐雾间,前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是熟悉……
盛濯然发现自己竟然凭借一双瘦而直的腿,以及头发的长度,认出了景簌。
她身边仍然是打游戏很上手的那个男生。
两人虽并排走着,步伐都很悠闲,中间留着一线距离。
看了看时间,景簌提醒庄森,“你先回去吧,庄爷爷一个人在家,有些不方便。”
他抬眼看景簌,她神情自若,提醒的声音也轻轻。
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或许她仍是想要一个人呆着。也不是所有斑驳的伤口都会被乐于被人见到,即使没有恶意。
“好,那再见……今天……”
庄森的话没说完,他盯着自前方踱步而来的盛濯然。
他穿着鸦青色衬衫,最上两颗扣子大开,袖口挽起,夹着烟的手臂蜿蜒卧着一条青筋,随他轻轻抖去烟灰的动作起伏。
景簌自然也看到,她的脸上瞬间出现几分无奈,随即侧过头。
两人都不同程度不待见自己。
盛濯然看着,更觉有趣,他将烟摁灭在一旁的护栏上,转身找到垃圾桶,投了个抛物线,中了。
对于盛濯然,庄森的印象不多。
这个镇里打游戏难得会用头脑的人,话虽然少,对着他们的时候不怎么有表情,偏偏在景簌面前就是一副步步紧跟的无赖样。
这让他不得不在心里咂摸出透亮两个字——危机。
“怎么,有话要对我说?”
倚在护栏上,盛濯然微歪头看庄森。
庄森飞快瞥了景簌一眼,她侧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明显的置之事外,睫毛轻垂,嘴唇抿着。
不想给景簌添麻烦,能在她脆弱的时候陪伴几个小时。庄森已经觉得很满足,就当是他迟来的道歉。虽然其中也蕴含着他一些暗戳戳的期待———关于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