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效应与公主定律(63)
木门厚重,几乎隔绝了和外面所有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吐?”
“没有。”
弯下腰,往脸上浇了一碰水,唐梓双手用力揉着脸,半晌后动作停止,身体却剧烈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
景簌上前,想俯身查看情况。
“别……”
唐梓开口,语带哽咽,双手蒙住眼,她哭的时候很安静,只有身体的颤抖代替了声音传递情绪。
靠在墙上,景簌扭头,仔仔细细将另一面的墙来回看了数十遍。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好朋友……”
关掉水龙头,唐梓直起身,盯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还有安静的景簌。
同样的长发,和瘦削的身躯。还有一双满载悠悠春水的眼瞳。
一抹哀伤悄悄爬上脸孔,唐梓转过身,低头拿出手机,解锁的手指有些没力气,摁了几下才读取指纹。
递到景簌面前,她扫了一眼,血液发凉,人当即定在原地。景簌觉得唐梓口中的很像,几率大概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手机光很亮,照的景簌脸孔发白,她移开了视线,不再看照片上手拉手笑得肆意的两个女孩子。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人生的第一把吉他就是她送的。”
唐梓胡乱抹了一把脸,鼻尖通红,靠在洗手台上,问景簌,“抱歉,心情不太好,我能抽支烟吗?”
她并未露出讶异之色,无声点点头。
狭窄空间,一点火红腾起。
景簌察觉到唐梓抽烟的姿势很娴熟,总是明朗笑着的脸也被蒙上一层阴翳,在洗手间略显黯淡的灯光下,徒增压抑。
这大约是个适合讲往事的时间和地点。
长长吸了一口,唐梓将烟夹在指尖,“我很喜欢唱歌,她喜欢写小说,家也隔得近,从小学就是好朋友。”
“她性格很好,对谁都很温柔,是我身边当班长的人里最让人心服口服的。但是对我,就更加好,简直当妹妹一样。我唱首儿歌都能鼓掌,真心实意夸奖。”
“可是啊……”
指尖微一用力,唐梓生生将烟掐灭。有些扭曲的眼神对上景簌,“她在初三那年谈了恋爱,应该是早恋……”
“高一刚开学,跳楼自杀。”
骤然睁大眼,景簌看着一脸平静的唐梓。
那种看见和自己高度相似的一张脸后,便冷汗乍起的感觉再度蔓延,偏偏背后就是墙壁,贴合夏日轻薄衣衫,冰冷温度扩散开来。
“她是被那个富二代男朋友害死的,我清楚记得……”
“她坠楼那天,入秋没多久,还穿着我们的校服,白色衬衫和红色格子裙,可惜了,直到她被盖上白布被带走,被火化,那个畜生都没来看她一眼。”
唐梓看着景簌,似乎又不是在看她,每一次脸上肌肉无法控制带来的扭曲,她都能看见。
这个故事太沉重,景簌不想听完,她轻轻说了声抱歉,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48章 生病骑士和在哪公主
靖外的军训向来是放在第二年秋天,因此景簌很快适应上课下课的节奏。只是那日在洗手间看过那张照片后,唐梓的话仿佛在心里成了魔。
她不止一次梦见倒在血泊里的女孩子,长发和白衬衫都被鲜血濡湿,两条细白的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
白日和唐梓相处时,景簌态度淡了许多,两人虽然共同出入宿舍和教室,一时间话也没以前那么密切。
周末景簌也不想回盛景的公寓,就一直在学校图书馆泡着,晚上跑跑步,洗个澡就能上床睡觉,享受只属一个人的宿舍。
又一个周六晚上,景簌刚出操场,取下两侧的耳机,一面活动着脚腕。
电话来的正好。景簌瞄到来电人的名字,眉头高蹙,半晌后才接起来,平稳着呼吸,“喂。”
“明天中午在家里做几个菜,两个人的量就行,我要来吃饭。”
盛景的话语还夹杂着些许风吹过的声音,辨不清是在哪,但他口吻中的自然而然还是让景簌心生不快。
“出去吃吧。”
她没忘记自己眼下的困境,尽量平和开口。那人却不接招,“我大概12点多一点到。”
景簌踩着自己的影子,缓慢说了个好字。
周六还阳光过盛,周日却猝不及防下了场不小的雨。景簌拿着伞,拎着满满的购物袋,满身水汽地回了公寓。
照样光洁如新,照样毫无人气。
她将伞撑到一旁,关上几扇大开的窗,隔着玻璃看了会雨景。
雨天的靖城和林满终于没有那么大的差距,同样的乌云沉沉,同样的令人心烦。
转身进了厨房,景簌开始利落处理食材。她做饭向来心里有数,锅碗瓢盆碰撞,掐着点将三菜一汤端上桌,取下围裙,又盛了两碗饭。
香气逐渐氤氲,景簌撑着头坐在沙发上,仍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耳中。
门被拉开。
景簌心中微动,却没立刻看过去。耳中捕捉着一道脚步声,渐渐近了,咫尺之遥。
“我先去换个衣服,刚下飞机。”
慢吞吞抬头,正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盛景,他抓到景簌迟疑的视线,一边笑着,脱下了西装外套,而后往沙发上扔去。
钱包顺着那股力滚了出来,正好落到景簌面前摊开来。
她一眼看到自己的那张照片,夹在一堆贵气的卡之间,说不出来的不搭,好像珍贵珠宝里混进的破铜烂铁。
胡思乱想之际,盛景已经上了楼。
景簌抬眼看了下空无一人的四周,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做贼般的想法——把自己的照片拿回来。
即使摸不透盛景的心思,景簌也不愿意将和自己有关的一丝一毫再牵扯进去,况且是钱包如此私人的东西。
心里有了想法,指尖先行动起来,试探摸了过去,翘着小指一点点将那张照片拎了出来,只是摸着的触感过于厚实,不像单张照片。
景簌将它摊在掌心,和三年的自己面对面,心境的巨大变化让她无法不承认那时的景簌还很年轻。
对着照片发了会呆,景簌如兔子般,高竖起耳朵,没漏掉楼上的动静。当盛景走下楼梯时,她慌乱一收,照片却从指缝间掉落在地。
她弯腰去捡,生出个奇怪的想法,顺手捻了下,果然很像两张照片粘到一起的厚度。
另一面的照片是……
咬着唇,强自镇静去看。
然而她心中蹦出个小人在不停尖叫,恐慌占据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而照片上的红,又和梦里极其相似。
白衬衫,红格子裙,不自然分开的两条腿。
还有遍地的血。
景簌不敢去看照片上那张脸,即使隐隐约约一瞥,心脏立刻疯狂跳动———和她多么相似的一张脸。
右手失去力气,照片再次落地。这次换成景簌略显青涩的脸在上,似乎压住了那刺眼的红。
盛景悄无声息走到景簌面前,蹲下捡起照片。捏在指尖,翻来覆去把玩了数十秒,才伸手摸向女孩冰凉的手。
她如梦初醒,尖叫了声,爆发出极大力气,一把打掉他的手。整个人不断往后缩去,直到身体抵上沙发背。
退无可退。
盛景左手撑在沙发上,颇有耐心俯下身,看着女孩快哭出来的表情,更显柔和,“等了你三年,终于到我身边来了。”
“放心,簌簌,你不会死的。那个女孩,是个意外,她看上去柔软,心里却太一根筋。非要用死亡来证明我的一句话,这么执拗……”
“你和她不一样,你看上去也很柔软,但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你想活下去。”
一瞬间,和盛景这些年来所有的画面都在脑海里闪过,他无时无刻都是那个模样,看似温柔的,实则一步步堵上她所有的路。
怪不得自古都言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连这人的伪装都没识破,更何来了解更为丑陋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