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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中锦书(13)

作者: 行客不知名 阅读记录

古老的符文顺着她的指跳跃,妖艳的红在她细白的手腕下,带上透明的色泽。

她低声吟唱,古老的葬魂歌。

去祭祀一个没有灵魂的生灵。

第31章 蜀山恨.安然

漫天的红,仿佛要烧到尽头才甘心。

他第一次明白。

她不是什么小妖,上古符咒,滔天妖力。

她还那样小,可是俨然有了那样风姿。

可是,当红光散尽,他看到地上那块小小的坟。

他愣住。

她清澈的眼,如许善良。

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拥住她。

“杨柳,我再不会让你看到这样的罪恶。”

多么困难,那样洁白的你,万物在你面前,都像一场罪恶。

但我仍然不想让你的眼,蒙上尘埃。

“杨柳,我定会护你,永世安然。”

“对了,杨柳。你是什么妖精?”

他随口问道,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噗嗤一笑,嘀咕道,“怎么,那么小就晓得追杀我,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妖?”

他面色微红,想要解释,她却径自笑起来。

末了,她开口。

“相恒。我姓相恒。”

他不解,“你到底是什么妖?”

她并不回答,却顽皮道,“你猜。”

回到蜀山,他把酒送去大殿。却被师傅叫住:“风残,你且过来。”

他一愣,把酒交给一旁的师弟,匆匆随师傅出了道路,弯到一片药田边。

师傅并没停下,只负手而行,不疾不徐地领着他往药田深处走去。

最终,停在了最高的山崖边上。

蜀山终年不变的白云荡荡悠悠,飒飒的长风撩起师傅的衣袍,上下翻飞,衬得师傅一身仙风道骨。

“风残”师傅开口,“明年这个时候,应当是百年大典吧。”

他点头,是百年大典、蜀山最隆重的庆典。至于第几个百年,他也不知道了,只知道,每逢百年,蜀山当换一主。

“师傅问这个做什么?”

他开口,师傅却不回答,静静的凝视着远方,目光渺远。

良久,他开口道。

“风残,明年这个时候,蜀山就靠你了。”

他一惊。

“徒儿,不明白。”

他抿着嘴,远处有药草的香气传来,淡淡的冷意。

“徒儿还年少,历练甚少,如何担这蜀山重任?”

师傅点头。

“你是年少,可是蜀山太需要新鲜的血液了。”

白发纷飞中,师傅的眸深远而冷淡,就像大殿供奉着的仙人,不染尘埃。

“蜀山的传承太久。因为太久,所以它的骨骼,正在一点点腐朽。你看,这山下行走的弟子,和世上的凡人有什么不同?都是茫茫众生,有人却自以为高人一等。”

他看着山下几个匆匆走过的蜀山弟子,他们身影渺小,宛若沧海中飘荡的米粟。

师傅说,“为师要你明白,蜀山,为的是渡人成仙,而不是教人成仙。且为师希望你,有朝一日,让天下人都知道。”

他点头。

师傅淡淡道,“当然,那些老家伙自然不会同意。所以,为师要你交出些成绩。”

“什么?”

“你历练几年,可曾发现妖怪甚少?”

风残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下山三四年,碰到的也不过是杨柳和十几个小妖怪,后者不足为奇,前者则全是当年误打误撞碰上的。

“妖,也有它们自己的妖界。有自己的王族。”

他心中一动,勉强压住自己急切的语气,装作不在意道,“有没有一族名为相恒?”

师傅挑眉看他,似乎有些惊异。

“相恒兔族。你是如何晓得?”

他不动声色道,“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相恒一族,很强大么?”

师傅也不在意,回道,“算不上强大。只是凤凰里的凰族,狐族,以及兔族中相恒一脉。这三大妖族,也合称,情妖。”

是什么透过骨髓,一点点冷到寂静。

天地无声。

情妖,臭名昭著的情妖。

她们有着世上最美的容颜,最柔情的嗓音,以及,最冰冷的心。

她们最擅长的,莫过于,践踏世人的真心。

风残的指尖一片冰冷,师傅的唇还在开开合合,凰族的典雅,羽衣族的妖媚。

还有,他说,“相恒族是其中翘楚,一双眼,纯似冷泉,也最能让凡夫俗子,神魂颠倒。”

天边浅红色的霞一点点爬上他的面颊,却衬得他脸色愈发清白。

从未觉得,蜀山的风这么冷。

从未觉得,蜀山的霞可以这么红。

可那又怎样?

越红,也就越冷。

师傅说,“为师此次要你做的,就是铲除相恒一脉,哪怕只是一个分支。只要你能做到,那些老家伙想必也没话了。”

怎么离开那的。

他也不记得了。

来来往往的蜀山弟子,亘古不变的蜀山烟云。

青云纹,长浪袍。

他从未如此清楚的意识到,他是蜀山的大弟子,他的未来,背负着蜀山。

而她,是妖。

人妖殊途。

回到他自己住处,小院里载着几株细细柔柔的杨柳。

杨柳,杨柳。

似乎咬着这个名字,就能让他的心整个颤抖起来。

当年她给的糖,他吃的一颗不剩,彻骨的甜蜜后,留下的是蛀牙。

整夜折磨他的牙痛。

他时常想。

如果他不曾吃过那些糖,紧随而来的痛苦,是不是会少一点,再少一点?

“小哥哥,你许久不来了。”

她抱怨,大红的衣,恰如漫天的飞花。

他笑笑,面色有些苍白。

她却变戏法地搬出一个坛子,“尝尝看。”

“这是……什么?”

他问道,她眨眨眼,“自然是我做的酒啊。”

她抱着坛子,洋洋得意,“我找遍了家里的哥哥姐姐,难得有个会做酒的三哥,陪着我调了材料,勉强做出的梅子酒。”

她似乎高兴坏了,絮絮叨叨地说这酒有什么调料,加了什么果露。

她笑道,“小哥哥觉得还要加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几样配料,看着她兴高采烈地施法添加。

“小哥哥。”她说,“取个名字吧。”

他低垂着眉目,笑道。“就各取一半名字如何,叫它残柳酒。”

他那是是如何笑出来的。已经不记得了。

依稀觉得那酒的名字取得不错,很是文雅。

又何曾想过,世事那样难料。

残柳,残柳。

我们到最后,不过是一场,风残杨柳。

她说“小哥哥带坛回去,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家里还有一坛。只是这几日家里想是找我找的紧,再出来难了。”

他莞尔,“家里看的很严?”

师傅的话还在耳边,她的眼,当真纯若冷泉。

原来,说到底自己就是凡夫俗子,只要她几句呢哝软语,他就毫不犹豫的缴械投降。

他忽然明白了。

情妖二字,委实太过,面对那样的眸色,谁不会沉沦。

匹夫无罪,怀壁有罪。

世人,永远有太多找不完的借口。

她做出愤愤不平的表情,“是啊,我都那么大了,却还老被关家里。”

他有些犹豫,这小妮子哪里大了。

十里长亭,他看她红衣如火。

“你现下,不是明明在外面么?”

哪有给关在家里。

她笑了,带一点小小的顽皮,“这你可不知了。我家井口那可是可以通向外面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他看她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揉住她的发。

“小顽皮。”

这样好的你,这样美好的你。

我该如何放弃?

虽然这样,对你我都好。

他看着她,终于是下定决心。

杨柳,和他在一起只会害了她。

她还那样小,她的未来还那么长。

会爱上她的人,还有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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