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总是要开花(134)
赵坦坦伸手抚着头,费力地在记忆深处搜寻着。冷不防一抬头,赫然发现魔尊就站在身侧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审视,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宛若实质的目光,令她又感受到了那种来自神魂的战栗感。她不禁向后退,但退了几步便退不了了,这才察觉自己的手仍被魔尊扣着脉门。
脉门又称气口,不管是凡界的习武者,还是他们修真者,一旦脉门被制住便相当于被封住内息,会全身发软,灵力无法畅通运行。
但以魔尊这等修为,完全可以直接下个禁制,便可达到封印对方内息的目的。他却一路都只是扣着她的脉门,不曾放手。
不过三番两次死里逃生的她,可不会因此认为,魔尊是突发善心,怕自己的魔气会对她的身体产生破坏,才会这般做。因此她心底的戒备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魔尊审视的目光中愈来愈深。
在赵坦坦暗暗在戒备之余,思考着脱身之法时,魔尊却突然开口了。
“那只发誓心愿圆满之前不睁眼的鸟儿,为什么睁眼了,还喊你主人?”他猛地将赵坦坦用力拉近,逼视着她。
没想到,他竟一下抓住了某个重点。
赵坦坦心头一跳,名满天下的雪衣居士睁眼是许久之前的事,此事听说曾引起天下间众多人的猜测,却并没有人能确知他究竟是否心愿已实现,又究竟是实现了怎样的愿望。
但魔尊不同。
雪衣本就是前朝哀帝赠予皇后的白鹦鹉,后来机缘巧合才得道修炼成人身。若说世上有谁对雪衣知根知底,那么必然非曾为前朝哀帝的魔尊莫属。
而方才雪衣情急之下对她喊了声“主人”,竟是被心细如发的魔尊听在耳中。能令一名修为相当于元婴境界的化形佛妖自愿认主的,若非有深厚的渊源,又怎么可能做到?
只怕魔尊心中原本只有一分的怀疑,因雪衣这一声呼唤,一下子加深到了三分。
此时此刻,她该如何回答……承认?或是不承认?
不,不行……只是想到这里而已,赵坦坦便已被神魂深处汹涌的恐惧所攫住,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拼命呐喊:不能!绝对不可以承认!
仿佛有种预感,只要她一旦承认自己是莲纹,便会立刻有什么令她无法承受的事情出现。
赵坦坦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暗暗握紧,努力止住身子的颤抖,一时声音都不敢发出。
想不到那魔尊却又自行有了解释:“是了,那只鸟儿定然也发现了你与她相似处……哼,从前竟不知他有那些痴心妄想!”
他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移开视线,依旧贪婪地近距离看着赵坦坦,似要从她的脸上找出某些他想找的东西。
看了许久,他眼中渐渐露出深浓的怀念和悲伤。
“不像。”他对着赵坦坦再度开口,却更像在喃喃自语,“还是不像……这气息……完全不像……”
可随即他又自语道:“不对……这神情……这神情……分明就像她……”
他反复不停地说着“像”与“不像”,仿佛在与另一个自己辩驳不休。
说着说着他突然抱住了头,像是遇到了难解的谜题般,露出痛苦的神色,眼底的红光忽隐忽现:“她明明……明明就已经……怎么会……不可能……”
看来魔尊的疯病又要发作了。
见识过几次魔尊发疯的赵坦坦,反而松了口气,心底暗暗盼着他此番能再度发作,最好能疯到自戳双眼、自己跑开。
因此从魔尊放开手抱住头,她便立即向后,尽量不着痕迹地退去,试图趁魔尊发疯的机会先离开再说。
哪知此番魔尊却没有像从前几次那般,既没有拔出腰间镶嵌宝石的短刀划眼睛,也没有疯疯癫癫地跑开,竟是突然毫无预兆地又伸手拽着赵坦坦快速向前。
猝不及防的赵坦坦被他一路拉着,跌跌撞撞闯入城镇,又磕磕绊绊地穿过大街小巷间川流不息的人群,最后停在了一处茶楼前。
那茶楼同所有城镇的茶楼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挑着一面茶幡,门口是进进出出的茶客,大堂有着来回招呼不停的茶博士,还有正讲得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
魔尊站在茶楼前却没进去,定定地在门前望了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握着赵坦坦的手却越来越紧。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令赵坦坦皱起眉,她甚至怀疑那处的骨头是不是被捏断了。但她此时却不敢出声,怕惊扰了状态明显不对劲的魔尊。
站在门前气氛诡异的二人,令进出的茶客频频瞩目,也引起了茶博士的注意。
“这不是秋公子?”茶博士热情地迎了出来,“难怪一早枝头喜鹊叫个不停,却原来今儿贵客临门。”
这凡界小镇茶楼中的茶博士,竟会认得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
赵坦坦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一看就是普通凡人的茶博士,殷勤地将魔尊让进茶楼的雅间,又忙着用肩头毛巾仔细擦了擦桌椅,便匆忙地去沏茶,还不忘问了声:“秋公子,还是按老规矩?令夫人可要饮些什么茶?”
这一声“令夫人”十分寻常,赵坦坦的脸色却瞬间煞白。
第178章 荣与贵
“夫人!”
屋内的红烛燃去大半,烛台旁尚凝结着斑驳的蜡痕。
莲纹推开屋子,从一室暖香中走出来,便在门口遇到这样两名侍女向她行礼,口中齐齐唤着令她感到陌生的称呼。
她们的态度恭敬而客气,莲纹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向后退了两步,才想起回头看向自己的新婚夫君。
月白正缓步自里间走出,晨起的他轻袍缓带穿着随意,行动间却依旧不失优雅从容。
自打成亲后,他原先那几分属于少年的青涩逐渐褪去,本就俊朗的眉目也越发显得棱角分明,慢慢展露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风韵来。守在门外的那两名侍女有些痴迷地望着他,直至他走到近前,方才醒悟过来,慌张地屈膝行礼。
令莲纹不知所措的情景,他却仿佛早就习以为常,随意摆了下手,便扶着莲纹,温道:“这些日子一路奔波,让你跟着我受苦了。这两人是我找来伺候你的……”他的嗓子还带着晨起的沙哑,听来叫人耳朵发麻,门外的侍女们不由红着脸低了头。
莲纹却望着他,点漆般的眸中闪过迷茫。
成亲至今,他们已经辗转换了许多地方,有时会住上十天半月,有时只住几天便匆匆离开。月白曾解释说家中出了变故,所以境况窘迫,路上不能多做停留。
那时,他还曾慎重地问她,是否介意嫁给一个失去家族权势和金钱,可能落魄到无法带给她优渥生活的男人。
她怎会介意?凡界的权势金钱于修士来说,不过浮云罢了,只是……
莲纹推开月白的手,站直身子张了张口,有些迟疑地问道:“不是说好了回你老家吗?还有多久才能到?”
她虽然比起凡人来,多活了万多年,但大部分时间都隐居在青云峰顶闭关修炼,真正入世历练不过这几年光景。因此她的心性终究还保留着少女的天真无邪,许多想法也与凡人不尽相同。
对于月白的身世,她从未主动过问,都是他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她也无所谓。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她也不曾说清楚过自己的来历,又何必非得弄清楚他的?何况成亲过日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要知道身世来历作甚?
但她此刻看着门口的两名侍女,却隐隐感到不安。有种事态可能超出预料太多的预感,在她心头升起。
今日的月白看起来心情格外好,被莲纹推开后,他示意门外的侍女退去,然后索性伸手环住了她道:“快了,等出了这个州府,很快就能到达……”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神采焕发,声音里也充满了喜悦,“到时候,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