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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167)

作者: 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外面,谢小玉也将手挣脱出来,“有些闷了,我想出去转转。”

“我陪你。”秦应宝刚起身,却被她轻轻压了回去。

“不用,我就随便转转,这么多宾客都在,哪有主人走了的道理。”

秦应宝还想再说些什么,谢小玉冲他撒娇似的一笑,“就一会儿,爷不会怕我和别人跑了吧。”他被这个笑容弄得神魂不在,除了点头答应,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果然如她所说,不到半个时辰,她人便回来了,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暖炉,便继续依偎在秦应宝身旁,同他一起盯着戏台。台上的戏眼看就要结束了,谢小玉也有些倦怠,眼皮子一眨一眨,昏昏欲睡的样子。

“刚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秦应宝勾着她的下巴。

谢小玉手指朝他心口一点,“想你呗。”

秦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起身作揖,“红毓这丫头说去拿披风,可也不知道到哪里玩去了,我觉得有些冷,先告退了。”

秦应宝刚想回答,台上又是“哐”的一声,戏,终于演完了。

他打了个呵欠,懒懒的看了秦夫人一眼,“一起走吧。”

三人和宾客们寒暄完,便一同朝门口走去,丫鬟们掀开门帘,提着灯先走出去,灯笼的光把幽黑的庭院照成暗黄色。一阵风吹过,将正对着大门的那株梅树吹得晃了几晃,领头的一个小丫头揉了揉眼睛,灯笼朝上举了举,“那是什么?”

梅树的枝条上插着一个圆形的东西,向下滴滴拉拉的淌着液体,将树枝压得咯吱作响。

又是一阵风冲过来,将浓重的血腥味带到众人的鼻中,与此同时,站在最前面的小丫鬟手一松,灯笼落地,火光在地上跳了几跳,灭了。树枝也终于受不了压力,“啪嗒”一声断掉了,那个东西从高处落下,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正正好停在秦夫人的面前。

红毓的眼睛朝上翻着,一对乌黑的眼珠子瞪着她,眼白在灯火的映照下一会儿红一会儿黄,来回变换着颜色,流光溢彩。

秦夫人站着没动,她紧咬着下唇,五指抓得死死的,将手掌抠出了一道血痕。旁边的谢小玉却叫了一声,身子一软倒在了秦应宝的怀中。

***

裴然坐在桌子旁边发呆,旁边的水由热变凉,他也没喝上一口,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在秦家发生的事情:今晚那里死人了,死得是个丫鬟,她的身体被卸成了五块,每一块都插在不同的树上,像被筷子穿起的肉丸子。

可即便现场如此惨烈,秦应宝却没有报官,反而给了戏班子每人一块银锭,要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在护着谁吗?

……

是她吗?

裴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中来回走动,末了,他仰起头,又一次回忆起今晚在花园看到的那个场景:谢小玉跟在那个叫红毓的丫头身后,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是踮着脚尖在走路,一双眼睛像猫似的,警惕且充满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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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目击

两人在高墙处转了个弯,就消失不见了,裴然追过去,发现前面是一座华丽的庭院,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再往里走,眼前赫然立着一座三层高的楼阁,纤巧秀丽,一梁一柱都雕着古画,窗棱像是一朵朵凸起的花朵,花瓣由浅至深,每一朵都不一样。

“这里应该是秦夫人住的院落了。”他心里默然道。

院子里面没有掌灯,丫鬟们应该都看戏去了,裴然盯着楼上黑洞洞的窗户,心里忽然有些紧张:红毓来这里是正常的,她本就是秦夫人的贴身丫鬟,但是小玉悄悄的跟她进来又是做什么呢?

正想着,二楼突然红光一闪,似乎什么人把油灯点亮了,裴然朝上看,发现窗户里映出了红毓的身影,她弯着腰站在一个衣柜前面,正在里面翻着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裴然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他紧紧的盯着红毓,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渐渐变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每跳一下,都僵的发疼。

突然,油灯的火苗像是被一股风冲撞了一下,晃了两晃,屋里暗了一下,紧接着又亮起来。裴然看到红毓慢慢站直了身子,两臂朝后压去,紧紧的抠住后方桌子的边缘。

灯火又是一晃,一双手从柜子里伸出来,顺着红毓的腰身一点点爬上她的胸腹、脖子。

裴然的心脏突然解除了禁锢,他猛吸了几口气,不顾一切的朝楼上跑去。

那双手那双手

跑到三楼,灯火却熄了,裴然看着窗棱上的花瓣,它们每一朵似乎都变成了索魂的鬼手,在冲他轻轻的挥动。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发现自己一步步走近了窗子,探着头朝里面望,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是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不然这辈子都不能安生。

然而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红毓,也没有她,裴然稍稍松了口气:不是她,她不在这里,太好了可是,刚才自己分明在楼下看到红毓的,怎么屋里没有人呢?

“喂,你是谁啊?在楼上做什么?”楼下巡夜的一个家丁冲上面喊道。

裴然扭过头,涂满油彩的脸勉强拧出一个笑,“我是戏班子的,这园子太大,我走迷了,还请您将我带回戏台去吧。”

那家丁不耐烦的招招手,让裴然赶紧下来,他转过身,脊梁骨却又冷不丁的升出一股寒意,总觉得屋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冰冷的,充满着恨意,目光像钢针似的扎在他的后背上。

又一次回头,他终于捕捉到了窗子里的某样东西,暗红的衣服,上面绣着一只凤。

“喂,我说你怎么还不下来。”叫声又一次传过来,那衣服倏地不见了,窗户里又变成了一团黏糊糊的黑。

裴然怕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只得跟他回去。可是谢小玉的模样却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着,久久都不愿散去。

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骇人、阴沉,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他本来还在为她亲近秦校尉的事情伤心欲绝,现在却变得疑虑重重起来,后来看到红毓惨不忍睹的尸身,就更加起疑了,他总觉得小玉换了一个人,那个亲昵的靠在秦应宝身旁的不是她,那个跟在红毓身后的也不是她。

可是,真正的谢小玉去了哪里?她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吗?

裴然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有那么一瞬间,他起身就想去报官,可走到门口,又返回来坐下了,他抠着自己的指甲:万一,万一人真的是小玉杀的,那她岂不是要身陷牢狱,甚至要变成铡刀下的一缕香魂。想到这里,他又颓然的倒在椅子上,望着上面的房梁,心下一片茫然。

***

南湘阁门外,秦夫人死死的盯住秦应宝的背影,等待他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回过头,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坚毅,“不能报官。”

“今天府里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大人以为能瞒到几时?”她咬着嘴唇,从牙缝中憋出几个字。”

“能瞒多久是多久,官府的人不找上门,谁也不能主动报案。”

秦夫人眼皮子动了几下,泪从眼角滴落,“红毓死了,大人,死的是红毓,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着我,我把她当成自己打的亲妹妹一般对待的,你难道要我对她的死坐视不理吗?”

秦应宝轻轻闭上眼睛,将她这句泣血的逼问回避过去。

见状,秦夫人冷笑了两声,“大人,你也害怕吧,所以才怎么都不愿报官,因为你心里也在怀疑她是不是?庭芳、吴婶、红毓,每一个人,都和她有关联,每一个人死时,她都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秦夫人双膝一屈,冲秦应宝跪了下来,“大人,就算不为了红毓,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这个女人,绝不是什么善类,断不能再留在大人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