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234)
“我刚才去了喻府,还没进门时,就从门缝中看到一双老鼠的眼睛,可是进去了之后,我还没说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喻无伤就先一步告诉我院中有老鼠也不稀奇。他是怎么知道我看到了老鼠的?只有欲盖弥彰的人才会这么积极主动的来消除怀疑。”
樊晴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扭过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这也不奇怪,你刚才说,镇子上现在被老鼠占领了,所以无伤才猜测你看到的东西是老鼠嘛。”
蒋惜惜冷笑一声,“是,单凭这一点,确实证明不了什么。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无法解释了,喻无伤说家里的仆人们因为害怕蚕祟全都跑了,但是喻家的院落中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对了,我还在墙角看到几点喷溅出来的血迹,虽然已经被处理过了,但是还是能辨认出来。”
听到这番话,樊晴彻底慌了,她把手巾丢回盆里,压低了声音,“你是说,除了戚叔和喻老太太,喻府的人全死光了?”
“你只说对了一半,因为戚叔,应该也是一个死人了。”
樊晴瞠目结舌,“死人?死人怎么还会动?”
“我无意间看到了他袖口的老鼠尾巴,我想,他的衣服里面一定爬满了老鼠,这些老鼠按照指示,操控着戚叔的身体,现在想起来,他目光呆滞,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想必早已葬身在利齿下面。”
“你说那些老鼠按照指示?它们它们是按照谁的指示行动?”
“当然是喻无伤,不,或许现在,我们可以叫他蚕祟了。”蒋惜惜冷冷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她抓住樊晴的双手,凛凛精光直视她的眼睛,“我还怀疑,樊荫的死他也可能脱不了干系,樊晴,我们必须揭穿他的真面目,要不然,整个淡水镇都将万劫不复。”
樊晴被她一抓,整个身子朝外弹开,“他是蚕祟啊,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对付他?”床上的樊夫人翻了个身,她赶紧压低声音,“惜惜,我看,我们还是连夜离开这里,偷偷摸摸的,谁也别告诉,这样说不定还有活路。”
蒋惜惜瞪她一眼,“现在想走已经太晚了,出镇子的路已经被封死了,我想,这些应该也都是喻无伤所为,再说了,伯母病成这个样子,就算我们能走,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樊晴踩着咚咚的步子走到窗前,“我是绝对不会去找他的,现在去不是等于送死吗。”
“你不用去,我来。”
“你?”
“喻无伤为什么会变成蚕祟,一定和他的身世有关系,只有搞明白原因,才能找到他的弱点。”她看着樊晴,目光坚毅,“我想法子将他引出来,趁这个时间,你去喻家找喻老太太把事情问清楚,我想,她应该是唯一的知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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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戚叔的尸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他的眼睛还和死时一样,没有闭上,一双眼珠子正呆呆的看着上面那个怪异的景象:他推了一辈子的少爷从四轮车上站起来,慢慢的冲下面俯低身子,对着自己那张满是讶异的脸露出一个阴鸷的笑。
数十只老鼠争先恐后的从戚叔的裤脚、袖口里朝外跑,主人没有下令,它们不能吃掉这具尸体,但是,血腥味儿却将它们诱惑到后院的一个柴房中,那里存放着几十具仆人的尸首,每一个都被咬断了喉管,正在静候着它们的到来。
喻无伤缓慢的在院中行走,走动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他要慢慢的品,才能将这个奇妙的快感无限延长。双手探向自己的裤管,手心里结实的触感让他差点落下泪来。从小到大,他不知做过多少次这样的梦,梦里,自己长出了两条健硕的长腿,它们让他行动如风,也将那些聚集在自己身上或同情或猎奇的目光一扫而空。
可是现在,他不是在做梦,身体下面确确实实长出了一双腿,它们肌肉结实、强劲有力,完美的有些不真实。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它只需要从这个束缚了自己十六年的躯壳中挣脱出来,就可以完完全全的获得重生。
“嗞。”
胳膊上裂开了一道小口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着,似乎等不及要撕破他的皮肤跳出来。
喻无伤笑了,“嘘,别急,被蚕神困了十六年,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内院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逃不过他敏锐的耳朵,毕竟,老鼠这种东西长期生活在黑暗中,对声音的敏感度远非人类可以比拟,所以方才,蒋惜惜走出喻府后在街道上慌乱狂奔的声音也一点不落的被他全数听在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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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真面目
喻无伤踱着步子走进后院,来到哭声传出的那间屋子前面,透过窗子,盯着里面那个正跪在地上拜佛求神的身影。
“婆婆,你装疯装了这么多年,突然变得正常了,我倒不适应了。”
他的声音很尖,尾音高高吊起,一副拼命想模仿人说话,但总欠点儿火候的样子。
喻老太太被这把尖锐的嗓子吓得一抖,哆哆嗦嗦的扭过身,浑浊的眼睛被恐惧填的没有一丝缝隙,“你回来了你还是回来了”
喻无伤挑起一侧嘴角,“我知道你早就想和那死老头子相聚了,再帮我一个忙,我就成全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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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叔把四轮车推得歪歪扭扭的,有几次车轮卡在地缝里,他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车子拽出来继续前进。蒋惜惜走在一旁,好几次都差点忘记了他已经是个死人,伸手就要帮忙,但是一看到戚叔那张铁青的没有表情的脸孔,嗅到他周身散发着的淡淡的臭味儿,她便将伸出去的手慢慢的缩了回来。
是啊,她怎么能去帮那群耗子呢,今天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死期,那么临死前,至少也不能让它们好过。
她将目光转向坐在四轮车上的喻无伤,这一路走来,他都没有说话,不,应该说从她今早到喻府他就一言不发,只是点头同意了她编造出来的谎言,然后就让戚叔推着自己随她出来了。
烈日当空,骄阳将淡水镇的知了全都逼了出来,拼命的在树枝和草丛里舒展着自己的歌喉。可是整条街上,却连一个乘凉的人都没有,除了他们三人,这条主街空空荡荡的,镇民们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疫情吓得六神无主,全部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挫骨扬灰之人。
南舟河就在前面,蒋惜惜清了清嗓子,“我也是突发奇想,觉得要是陆路被堵上了,或许可以试试水路,”她指着河面,“若是能找到条好船,让戚叔搭船出去,将皂荚采买回来,或许能救镇民们的性命,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樊晴看到三人走远了,才轻手轻脚的推开喻府的大门,一开始她缩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朝里面观望,发现院内并没有老鼠后,这才一溜烟的闪进去,熟门熟路的朝后院跑去。
她来到喻老太太的屋子外面,透过窗纸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在门上拍了几下,“婆婆,我是樊晴,我能进来吗?”
屋里“扑通”一声,原来那喻老太太过于激动,竟从床上摔了下来,两手撑着身子朝门边爬过去,“小晴,你来了,太好了,我有话要告诉你,你快进来。”
樊晴赶紧进屋将她扶起,手放在老太太干瘪的胸前帮她顺气,“您别着急,无伤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有什么话慢慢讲。”
喻老太太抓住樊晴的袖子,浑浊的眼球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我那孙儿,他不是人,不是人啊。”
镇上的人都知道,无伤是从一张马皮中被剖出来的,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是蚕神的孩子,刚开始,我和老爷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们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不光因为他生来就是个可怜的孩子,还因为他是小翠留给喻家唯一的骨血。无伤一点点的长大了,他很聪明,看到老爷算账,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其中的错处,大家都说,算盘都没有他的脑子灵光,长大了必定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