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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鹭(11)

作者: 山水程 阅读记录

李容若挣出手,皱眉摇摇头。

“如若不是,为何此时拒绝朕?”

李容若偏过头去,目光呆呆看着不远处的桌角,心思沉浮。内心渐渐泛起难以驱逐的欣喜与侥幸,他甚而在暗暗祈求萧煜切莫轻易离开。

“那么,常公子是怕被人瞧见此般模样?”

李容若下意识咬紧了下唇。萧商瞧着,受其又羞又愤又漠然的神情吸引,邪肆勾唇,几度风流,大声说道:“请安王爷进来。”

门开了,人来了。

只是,李容若心如死灰,唯有脸上红晕与那悲羞纠结的神情告诉萧煜——他心里的血还是红的,正如若干年后对他的一般。

床榻上漏下的李容若几寸长发与零散衣装,跳入萧煜眼中,显得羞愤而仓惶。

萧煜想看进他眼里,他却偏偏移开了目光。

“儿臣不知父皇正忙,惊扰父皇,请父皇恕罪。”

萧商放下李容若双腿,转头看着他的儿子,阴阴冷冷一笑,道:“煜儿可曾做过此等事?”

萧煜内心恶寒一阵,脸上镜面无波平静不已,道:“不曾。”

“煜儿……可要来?”

“……”

见萧煜不作声,只是僵在那里,萧商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煜儿,父皇知道你风流,怎的不能接受龙阳之交?”

听闻那阵戏谑的笑声,萧煜终于得以轻笑,道:“儿臣心所系,方能交,不论阴阳。只可惜,此位公子,并非煜儿心所系之人。”

萧商微微笑着看了他好一会儿,似是在探查他一般。良久方低头在李容若胸膛动作,片刻后又道:“煜儿有何要事?”

李容若那双凄迷的眼,淡淡扫了萧煜一眼。萧煜看他云淡风轻般,他却深知那双眼的主人究竟有多渴望他能把他救出困境。

猛虎又如何?跌入山谷,亦只能楚楚哀鸣祈求救助。

萧煜心下觉得好笑。

李容若啊李容若,经此一番,难道你真能对父皇动情而留在他身边?如若不能纳你于我贤才帐下,你死又何惜?

原本,萧煜便不打算此时进宫阻他父皇兴致,此为绝对吃力不讨好。然而,不知为何听闻漆月报告之后,他竟压不下心头烦闷硬是到宫里来了。此番景象,他该算是来得及时来得巧,起码最后时刻被他阻了。只是对于李容若那双眼眸,他久久不能移出脑中,这又令他着实疑惑不安。

甩开心头迷雾,萧煜拱手,一脸正经,道:“与董家小姐的婚事操办,儿臣有疑惑,请父皇指点。”

“此为要事?”萧商猛地盯着他,满脸不快。

“对于儿臣来说,是;对于董小姐来说,是;对于父皇来说,是;对于大曜百姓来说,更是。”

“哦?那究竟是何疑惑?”

萧商轻笑着问道,顺便毫无预兆将李容若扣在掌中,随即便听闻一声压抑的闷哼声。

萧商与萧煜同时看向那闷哼之人,皆怔愣住了。萧煜急急迫使自己回神,而后匆忙移开目光,眼中却微微颤抖起来。萧商自是不放过李容若,双手更是动作起来。

他还有何脸面?李容若羞愧间如此想着,然而内心深深扎根的那棵小树苗,却不允许他就此放弃。

他是一个个人,但他更是一群人,一群失却了根苗的流浪的历史缔造者。

抬望眼,八千里路云和月。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够狠!

“董小姐孝服不足三年,若此间成婚,岂非坏了国家礼乐?”

周公制礼作乐,沿袭至今,不论朝代如何更迭,为了统治与信仰,都不曾更改最根本的礼乐制度。而如今,大曜王朝为了对自己的大皇子赶尽杀绝,不惜动摇思想根基,岂非给了不怀好意之徒有可乘之机?

萧商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起身,率先走到屏风后,等着被喊进门的宫人为他更衣。

萧煜值此当儿,几步跨到床榻边,拾起地上的衣物随意铺到李容若身上,又为他拉过被子盖上,便又退出几步恭恭敬敬地站着候着萧商。

良久,萧煜便跟着萧商到御书房去了。

两人谈得如何具体李容若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宫人说萧煜脸色苍白,萧商脸色铁青。如此一来,父子两人竟然生生气煞了对方,没有胜方,两败俱伤,岂不可笑?

李容若戴上笠帽,眼角泪痣依旧,他却在白纱后浅浅笑了笑。

第8章 太子

清晨,如清新靓丽的女子般温柔着四方。一道阳光从半掩的窗子投射进来,惊起了几点粉尘。一切,平静美好到暗波在安逸中悄悄生长而浑然不觉。然只要是见识深沉之人,亦可看得到光明背后的猩红争斗。

离萧煜与董流烟的婚期愈加接近,宫中与安王府便愈是沉静,连民间的风流传闻亦少了不少。关于萧商,关于琴师,关于董流烟甚而太子萧澈,他们的事儿都无声无息间隐了起来。唯有风流安王爷,依旧出没于烟花柳巷,又为百姓茶余饭后添了些谈资。

安王爷倒是大气不拘小节的,曾有百姓当街讨论他的风流韵事,恰巧被身后的他听闻,他却亦只是哈哈一笑,幽默道一声“新月坊又来了艺人,小王携你们去看看?”自此,因着某些胆大之人地传扬,安王爷沉迷声色却宽容大度之殊便荣登百姓不太忌讳的君臣之首,因而倒显得安王爷与百姓熟悉一般。

后来,李容若知晓了此些街头趣事,看着萧煜便无意间对他深沉地笑。只因他知道,所有的所有,包括他自己,亦都只是萧煜大局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而能动用天下皆作他棋子之本事,若非王者之态,还能是何物?

李容若时常想,他到底何德何能能为萧煜奔走驱驰?搜了遍自身优缺点,最后却只得悲凉。是命,是劫,便都在他们极深极痛的渊源里躲不开,纠缠着,直到有一日,李容若终究变为李容若而后孤独离逝。

他们,早已在未始的红尘里争斗不休,直到命运让他们相遇,他们方发觉,原来他们便是同一种人,拥有同样的旷世孤独,而与人无关。只是,日月无光之下的图谋,终究令他们分道扬镳,徒留各人各自悲喜。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时寻常,结局便零落得令人哀婉不绝。

明日便大婚了,然我们的新郎官萧煜依旧风流潇洒不羁。

秦淮花船,嬉闹声裹着一位不可令人轻视的绝傲男子游戏人间。

此方尽情惬意,彼方紧锣密鼓置备婚事用度。两处皆热闹,果真是天作之合!

为何要娶?

萧煜紧紧握了握拳,随即松开,笑着咽下一杯不知甜酸的酒。

只因,无能为力。

他只是没有实权的赋闲王爷一个!

云志冲天,到底要多少忍气吞声寂寞不安方能得以实现?

萧煜在问,李容若亦在问。

夏日午时,总要鸣上几声蝉音,就如秋日总要天高云淡一般,否则便不算夏日、不算秋日。此等事,不过都是规律给人思维的定性罢了。

断续起伏的蝉鸣声从窗外穿进来,令这一方的严肃气氛添了几许闲适。

“千机台如何了?”

“一切皆好。”

“长老们可有吩咐?”

“少主,长老们让小使告诉您,明日安王爷便大婚了。”

那人自是听明白了,抬眼东方,修长手指轻叩窗沿,良久方问道:“可准备妥当了?”

“已备妥。”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单膝跪地,垂头答应。

那人嘴角一勾,冷淡放肆。天空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喧闹而过,却不知何时会遭人毒手。若如麻雀般无法为自身生命寻得独立,是何等悲哀!

有些人,注定生来便要踏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艰难雄壮道路,只待来日,开启盛世风华。

锦乐宫中,依旧往日般寂静无声,风云静止。

“太子到!”

李容若随手戴上笠帽,清清静静站在椅子旁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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