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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鹭(9)

作者: 山水程 阅读记录

一路晃荡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荒芜之处。一片芳草萋萋中,一小楼独自兀立,夏阳下泯不灭寸寸阴寒。

李容若心生疑惑,便朝那方走去。

都说好奇害死猫,李容若此番好奇,竟然加速埋葬了他一生的春风秋月。最后的最后,只剩一个人独自登楼,独自倚栏惯看江山无限。

凡事皆有因果,执着与放下,结局终究动如参商,生死不见。

最是繁盛的都城皇宫,独此处风景残破。李容若本来以为这小楼定然有些乾坤,然而现实却令他失望了。小楼无人打理,不过是因为无人居住。然几乎居于宫中正中的地块,却有如此小楼独自饮泣风中,终究是难以明了并且叫人生疑的。

李容若拨了拨身上粘上的蛛网,抬头看了看楼前一棵茂盛之树。只觉叶缝割出的光点斑驳陆离,无意中便似晕了晕。

前方似是有人群靠近,闭了闭眼,再睁开,果见一群侍卫正气势汹汹手拿长矛对着他。自我防御系统本能开启,却在最终发出之时被理智成功压下。

他静静等待着侍卫们行动,他不知晓的事情太多太多。

侍卫头头跨出一步,长矛直指,冷然又凛然,道:“大胆,此处宫中禁地,皇上有命,擅闯者死。”

说完,一群人便闹哄哄围绕过去,冰冷铮亮的矛枪头冷笑着看着李容若。

李容若想了想,见枪头愈加接近却故意不动手,从容说道:“各位请慢,草民并不知晓此处是禁地,若是要定罪草民,草民恳请先奏请陛下。”

那方一声嗤笑,道:“你以为你是谁?陛下日理万机,如何说见你便能见?来呀……”

“王护卫且慢,小的认出此人是谁了,他便是那日替陛下挡了一剑的琴师。小的想,不如先押解去锦乐宫奏请陛下如何?”

王护卫一听,觉得有理。他的命虽小却亦珍贵,若是因为得罪了这琴师而丢却小命,这可得不偿失。便暂时收去邀功之意,颇为客气地将李容若请回到锦乐宫。

张公公传话进了御书房,不消片刻便出来了,传下萧商“先行押解回房禁足”的命令便又进去了。

侍卫们瞧见此番景象,心中自然对这李容若又多了几分客套,只是终究未得萧商一句“误会放人”了事,侍卫们心下还是看扁李容若的。

宫中都说这常公子颇有媚主之态,此番看来的确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这常公子如此风骨,确又不像那般流俗妖媚之人,不知究竟是帝王有意还是公子有意了。若是帝王有意还好办些,若是公子有意得防备着方是。

王护卫将李容若“送”回房中,便亲自带着几人守着房门窗户。

李容若看他们煞有介事的模样,心中冷哼,若是他想逃出去,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皇宫虽大,漏洞亦多。凭他功夫,月夜潜逃不过如一呼一吸罢了。

晌午,萧商方踏进锦乐宫敲开了李容若房门,朝他一笑,带着几分调戏不羁,道:“常公子陪朕去个地方如何?”

李容若眉眼微微暗沉下来,却依旧点了点头,淡淡静静随着萧商走了。

残垣之前,樟树唱起了沙沙的挽歌。

四目相对,一人隐忍,一人决绝并且仇恨。

“常公子,此人是那日刺杀行动中唯一的生存者。杀朕已是大不敬,何况还要令常公子负伤,朕特地命御医将他疗养一番,好等到今日受这凌迟之痛。如此惩罚不自量力的乱臣贼子,常公子觉得如何?”萧商笑得残忍,问得亦残忍。

如何?还能如何回答?

李容若定定看着对面不远处那人咬牙切齿的情容,同样咬紧牙关。亏得白纱遮挡,方没有泄露他的情绪。

萧商似乎终于发现面纱着实碍事,便抬手将笠帽掀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李容若。

他还能如何选择?

李容若冷冷转头看萧商一眼,道:“既然冲撞了陛下,便由陛下决定吧,草民无有异议。只是,如此残酷法行,怕是有辱陛下仁慈,不如给他个痛快罢。”

好一个常公子,原来言语亦有一番八面玲珑。

萧商终于拂开脸上阴霾,朗笑一声,道:“既如此……”他朝他投去促狭一眼,续道:“凌迟,行刑。”

利刃如光,轻轻一抹间便血肉分离,一片一片,令人心头发冷大有呕吐之感。

鲜血从来都悲凉且壮烈,即使是一个刺客,亦不例外。只要,心中有所执着并为其流血牺牲不畏不悔。所有的豪言壮志,特别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志,都需要舍弃生死的绝对彻悟来成全。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到底是谁作为你的将呢,悲壮的受刑人?

殷红流淌一片,却未曾听闻一丝一缕悲号。那倔强仇恨的眼眸,李容若终身难忘。

“狗皇帝!”那人终于咬牙切齿出声,似是用尽一生的力气方令这三个字喷薄而出。随后艰难转了转眼珠子看着李容若,有气无力,“竖……子!”

好!李容若在心中为他振臂高呼,眼中的哀婉却一逝而过。

他绝对会记着,记着这个为了心中大义而自愿毁灭的壮士。

“常公子,那人刺你一剑,趁现下仍有一口气,你还他一剑彻底了断性命如何?”

李容若不语,一脸冷清淡静,只管从侍卫腰间抽出长剑,缓缓走过去对着那人心口一剑刺去。

天空一只杜鹃低低沉然而过,似是要来叼走那人的魂灵好献与望帝。

“常公子心可真狠。”

李容若扔下剑,朝满脸堆笑的帝王走去,虽云淡风轻般,然亦看得出周身细微的肃杀之气。“陛下命令,草民不敢不遵。”

萧商深深看了他一眼,明明此人需多加提防,加上此般心狠,更不可留于宫中,甚而不可留存于世。只是,萧商终究走不出内心情感的樊笼,妄想着自己所愿便是将来。

第7章 五石散

月夜,星朗。

“王爷,是否要准备明日进宫?”

萧煜捋了捋扇坠流苏,挑眉笑看面前的黑衣人,道:“进宫去做什么?”

黑衣人波澜不惊,问道:“难道王爷不想要李公子?”

“要是定要的!”萧煜斜眼看了一眼窗外洁净安定的星月,悄无声息敛了笑容,“只是父皇定也对李容若有所图谋,不是色,便是才,否则不会留他在锦乐宫这许久。本王贸然进宫,还向父皇要人,未免太过张扬。”忽而转头,目光冷峭阴寒,问道:“你说董皇后去了一趟锦乐宫?”

“是。”

“有何反应?”

“从锦乐宫出来后没有任何不妥。”

萧煜勾起了嘴角,“唰”地滑开折扇,闲逸地摇动着,忽略依旧垂首的黑衣人,只管自己出神地笑。良久,方起身朝床榻走去,顺便朝身后抛出一句话:“该去皇后附近吹吹风了。”

黑衣人冷漠的眼里泛起一丝笑意。

窗外,修竹温柔却唱起了凄冷的歌谣,连同星月亦一同唱愁了,只剩下星星点点在天空垂泪。

初夏的天气,依旧保留着春天里毫无征兆便下连绵雨的习惯。这可愁坏了那群洗衣的宫女,明里不敢抱怨,暗里狠狠将云雨雷电通通批判了一顿。然而即便如此,衣服不干依旧是不干。

这日,李容若想要沐浴,翻了翻衣架子,又翻了翻衣柜子,还是悲伤地发现缺了亵衣,于是便让宫女去取亵衣来。

等了好半天,浴桶里的水逐渐凉了,宫女们进进出出已然好几回了,却仍旧不见浣洗司的送衣物来。

李容若感叹,料想着宫人欺他无权无势,正想自个儿去取,不料一出门,便见一人用木盆捧着一叠衣物迎面来了。

李容若凑过去下手想将衣物拿起,手指一触便惊得他一愣一愣的。这……湿答答的如何能穿?久憋的气郁无奈正想化作火气发作,那宫女抬起头来,神情呆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公子,皇后娘娘恐公子不够衣物换洗,又忧心您怕惊扰皇上而不敢向皇上要求,特命奴婢拿来衣物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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