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九州(20)
忽然,他说,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他看到一个女人在这梅花林里跳舞……那个女人很漂亮,他想要叫住她……可眨眼间,她就消失了……
他还说,在我身上,能感觉到她的神韵。这个时候,我并不懂,他说的意思。
或者说,我懂,可我在潜意识中无视了我的心。
雪停了,风吹起,吹动了飘落在地上的雪花与梅花花瓣……
它们在漫天起舞。
他一步步地朝我走进,与我的距离只在他的咫尺间,他温润的呼吸悄悄地吹在我的颊上。
我双唇微微开启,我说:“我该走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两日后,我去工匠师处领取指甲,理所当然地与他相遇了。
他笑笑,他说,他等了我一天。
我垂下眼睫毛,不语。
他牵起我的手,又一次去了梅林。
梅花的花瓣纷飞,他从袖口拿出假指甲,一片片地为我戴上。
当十指上都戴上了假指甲,我后退一步,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他的右手却一下子揽在了我的腰上。
风吹,头上的纱帽随风摇摆,然后,他右手向上,扯下了我戴在头上的纱帽。
未被束缚住的发在寒风中轻轻飞舞……
他的左手轻轻地抚了抚我的长发,然后,放在我的背上……
我与他的双瞳对视。
这一刻,我以为,他会吻我。
事实上,他垂下了头,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我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我只知道,我推开了,仓皇失措地离开了梅林。
直到这个时候,我依旧把他当作一个生活中的小插曲,不需要在意的插曲。
半个月后,朝廷又一次进行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
那天,我在书院门口在报名与不报名之间犹豫了半天。最终,我还是打住了步伐。
这天晚上,我早早去了胭脂楼。
在京都,笔墨砚台还是比较贵的,若是能不买,这钱还是省着点儿比较好。
老鸨知道我的来意后,让我住到二楼空着的客房里。她待我还算好。
跟小兰要了一些笔墨,我右手不稳地拿着毛笔,蘸了墨水,一笔一笔地在素纸上写下字。
写一张,扔一张……
最后,姑且还算是写了一张不错的,我左看右看,挺满意。
蓦然,房门被开启。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是锦衣公子。
他漫步到我面前,双瞳瞥了眼我的字,线条冷硬的面容忽然就多出了一抹嘲弄。他道:“字能写成这样,也不容易。”
事实上,这对他们古人来说是挺不容易的。
就我所知,我这写一个字的空间够他们写几十个字了。
这文状元,我大概是不用考了。那不大不小的考卷大概都不够我写字用。
丢下手中的毛笔,我单手支腮,思考着考武状元……
我这样的考科举是不可能了,若说武状元,还有一些可能。
眉头皱起,我思考了挺久,然后……我才想起来,面前多了个人。
我眨眨眼,从椅上站起,慢半拍地对锦衣人打了个招呼。
锦衣人坐到我对面的椅上,说道:“我想要你。”
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跟我说,第一次,我可以巧妙的回避,第二次……我怕是回避不了。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是,如今我再来一句“卖艺不卖身”却有一种做作的感觉。
我询问:“官爷,若是我跟您在一起,您能给我什么?”
他说:“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我微微一笑,我说:“我想要做官,做不了一品,没关系,我想要二品官,你可能给我?好,我跟您,我不要钱,我要官,你能给我文状元,还是给我武状元?”
锦衣人的眉宇间忽然闪过一抹厌恶。
想来,他是极为厌恶这种人吧。
苦笑出声,我道:“或许,是我太贪婪了。可是,您知道的吧?只要有权,钱这种东西便会到手了……可,若是说钱,到底要堆积多少才能换得了一个七品芝麻小官呢?”
他不语。
从椅上站起,我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询问:“事实上,我并没有考科举的才能。官爷,您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吗?您若是能,我甘愿成为您的人。”
他唇角微微扬起,他说:“你给我的感觉过于脏。”
“我从未说过我干净。只要你能给我我想要的,让我牺牲掉一切也无所谓。”
他讥讽地说:“可是,你这种人却是我最为厌恶的。”
是,我就是没出息。微微一笑,我说:“我一直认为我很坦荡。”
忽然,他说:“你想要的并不是无法给你,只是,你不值。”语毕,他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临走时,他回头,他说,你的曲子很澄澈,给人的感觉极为舒服……
他还说,他并不讨厌贪婪的人,却讨厌你这样的人……
我笑笑,我说,我从不认为我高尚。
然后,他走了。
我想,这个人就这样从我人生的角落里退出去了。这样,也好。
就好像老鸨说的,他愿意认识我,我便让他认识,然后,慢慢地让他厌倦我。
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这夜的弹奏少了一抹忧郁,多了一抹轻快。
小兰说,我今天看起来挺乐和。
摸了摸小兰的头,我并未说什么。
夜晚结束,回到家里,犹纯依旧是晚归。
回房睡了一觉,第二日一大早跑去书院门口报考武举,却被报考人拿着诧异的眸子看了几眼。
那双瞳似乎写着:以你这小身板能考武举吗?
心里有些微的郁闷,表面上却依旧是如沐春风的微笑。
报考人给了我一张纸,让我填写。
我拿起一边儿早已准备好的纸墨,战战兢兢几个比划上去,以着不伦不类的字迹填写了起来。
报考人一看,嘴角抽了一下,以着意义不明的目光多看了我一眼。
我懂,他那眼神在告诉我,我这种人比起考武举,科举是更不可能的。
从书院走出,朝阳亮得刺目。
在市集上四处询问一处最好的铁匠师傅是哪位,路人纷纷说,是城西一家武器店。
道了几声谢,便跑至城西。
根本就不需要询问人,只要一路朝着城西的街道上走去,便能看到顶着“兵器行”三个字的偌大牌匾。
走入兵器行,里面兵器琳琅满目,精致的,华美的,锋利的……甚至是腐朽的,应有尽有……
里面有三三两两的人挑选着武器。
店主见我,笑容满面地询问我需要怎样的武器。
我说:“我想请店家能为我打造一把新的武器。”
店主闻言眉头一皱,不说话。
我跟店主说,我想要的是一个容器,里面可以容纳数百甚至数千个弦丝的容器,而容器的各处有着相应的按钮,可以在按下去的同时抽出弦丝。而弦则是要比蚕丝还薄。
店主说,这种东西有难度。
首先不说容器是否做得出来,这弦丝的费用可不少。
那双瞳在我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我说,我有钱。
最终,我用尽了锦衣人给我的所有钱财,才勉强让铁匠愿意为我打造出名为“离弦”的武器。
这把武器很好用,它就像是一把琴,在音的拨动中杀人于无形。
前世时在组织里学乐的同时,也被教导着离弦的用法。
可因为要学会它,便要对乐的悟性有一定程度的认知,而弹奏的古筝古琴也要有一定的境界,否则,无法学会。就我那一期的孩子来说,除了我,也只有另一个孩子学会了。后来,那个男人跟我说,为了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为了不被最为亲近的人所害……他告诉我,即使学会了,也不要使用……
即使在组织里,太过出风头并不是好的。后来,事实证明,那个学会离弦的孩子没多久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