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温赤/殢师】栖迟(39)+番外
无衣师尹离他十步之外,风雪茫茫吹人醒。
流光晚榭中的长明灯,无人再想起它的意义。
——如果无衣还活着,那么他的全部感情都是你的。
世上只剩下了慈光之塔的无衣师尹。
他回头,看见明亮的炉火前汗珠血液大滴大滴地落下,皑皑雪地一片冶艳夺目。
从那以后,殢无伤叫他师尹,不叫他的名字。
这是一种固执,可怕的固执。
他不善表达,亦不喜表达,话说一遍就够。他不喜欢过多地琢磨一个人的心思,遮遮掩掩,令人生厌。
然而,他渴望无衣师尹的心思。渴望接近,更多。
起初,他亲近即鹿。他本就喜欢女孩的纯真活泼、澄澈明净,亲兄妹总有相似之处,彼此了解。他试着从即鹿那里得到无衣师尹的信息。
即鹿不在了,他失去了信息来源,他一边打铁一边回忆那人的眉眼,一同融铸进墨剑里。
殢无伤是一块冰,无衣师尹是一把剑。
坚冰冷硬,寒气逼人,不近人烟。剑时磨而利,披荆斩棘,出鞘必伤。
阳光烈烈,冰就要化了。炽热之火,可以熔剑。
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焚骨灼心的情感,冰冷的环境相对安全。
殢无伤学会了迂回说话,意思仍是直白的,无衣师尹能很快捕捉他的想法。在听惯了官腔场面话的无衣师尹来看,这些话直得不能再直。但有一句,他不曾听懂。
“墨剑不败,保你性命。墨剑败时,便是我取你性命之日。”
——慈光之塔从来无雪,如果我的生命是无尽的风雪,那么我就全部给你,为你例外。
(中)
墨剑自成剑以来,三日一呕血,谓之铁涎。
许是感念他以血牧剑十年不辍,想把血泪都还了他。
用剑者伤人更伤己。无咎剑法之伤,铁涎可医。
因种果,果生因。
殢无伤铸出一场因果轮回,他要的人却没来他身边。
这十年里,他们渐渐疏离。
无衣师尹来寂井浮廊,多半坐在石碑前一言不发,背倚寂井浮廊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是他一手所教。
他用笔写字,殢无伤用剑刻字。
咫尺之隔,远比天涯。
他刚养成坐雪地习惯那会,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撒手慈悲说到一羽赐命,从秀士林说到贫士林。听得殢无伤想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叫他停下。
慈光之塔无雪,百姓不耐寒冷,寂井浮廊方圆十里人迹罕至,罕至的那些在五里之外望而却步,所有人都以为里面是一片死地。
——在我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你就不能说说我。
无衣师尹目光呆滞,死气沉沉,像个脱了线的木偶,吓得殢无伤把重话全咽了回去。
被视线触及的一刹,殢无伤定住了,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紧张,每一根头发丝都紧张。默数二十下,一个跟斗跃上屋顶。
那是他翻得最差的跟斗,踩坏了两片瓦,险险凌空栽倒。茫茫白雪里的紫色身影自顾自地盯着面前的雪地出神,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视线触及他的一刹,无衣师尹整个活了过来。
这令他窃喜。
观察眼相,是殢无伤新找到的了解无衣师尹的方法。他练就了一眼辨别真假的功夫,无衣师尹终于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眼前了。
为了获得真实的眼相,他不断激怒师尹。
师尹说不过他。
谈判桌上的叱咤风云稳操胜券在握到了这人面前全部失效,每每挖空心思给自己找台阶下。
人生得一克,一物降一物。
另一层面的原因,无衣师尹自觉有愧于殢无伤。
他向往纯净的心灵,却让殢无伤沾染杀戮,亲手将他推入血污之中。
可笑至极。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对殢无伤谈爱。
他尽可能满足殢无伤的要求,恨不能倾尽所有。
带殢无伤出渎生暗地后,四处寻觅可意的居所。殢无伤挑中了境内唯一一片雪地,立碑占位,曰:寂井浮廊。
这儿被向来无雪的慈光之塔视为不详,管辖不至,十分清静。
后来无衣师尹永久出使苦境,给殢无伤觅了积雪盈尺的山谷为居,学着起了个名字,叫做雪漪浮廊。雪绒花开时,漫山遍野浮动浅绿鹅黄的梦,似花非花,似梦非梦。
无衣师尹仔细想想,他做的最拼命最勇敢的事,竟是力排众议放殢无伤出渎生暗地。剑族的流放毕竟是王旨,象征性地禀报一声,等着答复,却没想到一大半朝臣站出来反对。
腐浊之气不是无衣师尹想的那样,更多的是一种自我保护,守住自身地位不动摇,于是熄了胆气冲劲,四十不到就开始固步自封,不敢提出自己的见解。
无衣一阵惊恐。
——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
——干了眼前这桩再说。
慷慨陈词。
无衣对他的口才一向自信。他懂得如何堵上别人所有的出路又不失风度。
为这无伤大雅的事,磨了他一层嘴皮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军国大计。
无衣师尹很佩服当时的自己。
他很少为自己发过怒,甚或辩解,除却在殢无伤面前。他总是不知不觉间被破了防,握紧了拳头像要扑上去把人揍一顿,在殢无伤转向他这边后又心虚地松开。
殢无伤并不介意为无衣染上血腥。
——只要给他们之间留下化不开的牵绊……
不是没有说客找上他。
那些弃他和他的族人于不顾的人,倒是一腔大义凛然地来找他了,叫他弃暗投明。
——同样是笑话,无衣师尹可爱多了。
世俗的正邪黑白与他无关。让他为了背弃他的人去杀给了他一切的人,或者,这就是所谓的道义?
世既弃我,何须顾之。
算计,太累。脑力活不适合他。
殢无伤只想跟着个人好恶走。
简单,粗暴,又好使。
他从无衣师尹眼里窥见对他的喜欢。
总有一天,他可以等到无衣师尹。
本应最是活泼热闹的前十几年坐井观天,往后的岁月坐看雪满浮廊。他喜欢他的喜欢便好,哪来乌七八糟的是非对错。
知道那一日,他的美好被全盘击碎。
无衣师尹提着一坛竹叶青,声如流觞曲水。
“慈光之塔从来无雪。”
他们的牵绊又要深一层了。
青叶盛酒,如珠走盘。
美人如花隔云端。
师尹托他擒下一羽赐命。
殢无伤知道这人是他的得意门生,故意问道:“如果我错手将他杀了,你会如何?”
“他反叛了慈光之塔,若事态不能控制,那就是他的命了。”
平生何曾信过命,到如今亦是不能免俗。
殢无伤见到一羽赐命的那一刻,想,完了,全完了。
提到师尹时一羽赐命的眼神……师尹对他的老师大抵如是,甚或更加厉害,珥界主可比无衣师尹圆滑老练得多。
无衣师尹的感情,永远不会对他说出口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对你说。
——我们都被困住了,那就一起困着,觑着彼此的牢笼,相依相伴。
(下)
第二个十年过去。
客从苗疆来,东入慈光之塔。客欲求药,寂井浮廊之铁涎。
神蛊温皇听说殢无伤极难对付,剑法好,脾气差,地界意识浓厚。偏巧温皇也是个极难对付的,利用还珠楼的情报网把殢无伤翻了个底朝天,继而发现无衣师尹这号人物。
一个剑客,一个智者。
温皇的本性被激发上来,决定会一会慈光之塔的首辅大人。
无衣师尹显然没精力跟这个年轻人胡闹。
一见到无衣师尹,温皇就知道这人他勉强不得,但本性驱使加上少年人的恶作剧心理,不住地上前挑衅。神蛊温皇岂是容易罢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