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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往事(9)

作者: 魏丛良 阅读记录

是沉默了几秒,给了温念悲伤难过的时间,林岁稳轻缓着声,问他:“温念,你为什么突然想要演戏?”

“嗯?”

“为什么放弃舞台,选一条对于自己来说最陌生的路?”

温念挠了挠额头,他想了想,觉得林岁稳是自己的老板,又为自己找了电影来演,应该是个和善的好人。

于是,他便像是把自己的小秘密分享出去似的,细声细语道:“这件事就向姐和顾一鸣知道。”

林岁稳挑挑眉,笑了,“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温念“唔”了一声,捂着脑袋,他说:“我之前上了个综艺,然后从台子上掉下来,把头磕了,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温念叨叨着,“真的失忆了,一点都不记得了,脑袋里空空的,心里也是。”

温念听他不语,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他有些失落,对他说:“我知道的,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林岁稳突然出声,三个字的力道似乎是凿下去的。

温念吓了一跳,微微拉开手机,又小心翼翼贴上去,小声问:“你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林岁稳抿白了唇,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把喉咙里古怪的酸涩咽下去,他咬着后槽牙,把心静止在一处,他说:“我相信你的,其实这也是新的开始,不是吗?”

“对呀,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温念笑了,语气里是烂漫不知世事,他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什么,我是活在明天,又不是昨天。”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其他事情,大多都是温念闲扯,说起在片场看到的野猫,一大早出门见到了好看的朝阳还有剧组难吃的盒饭,很多很多,在林岁稳面前,他似乎就是个小话痨,林岁稳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

最后,时间的确是不早了,温念明天还得早起,林岁稳与他道晚安,温念软着声音,绵绵道:“林先生,晚安。”

第二天,温念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比起一开始的生涩,对于人物的把控都能做到尚可。

中午,剧组分发盒饭,温念拿了之后,便放在了小桌上,他有些吃不惯剧组的饭菜,却没想到邱易巴巴的跑来,是兴高采烈的模样,他说:“你怎么不吃?今天的伙食好好,都是肉。”

温念“啊”了一声,掀开桌上的饭盒,果然三荤一素,白米饭喷香诱人,他有些惊讶,明明昨天还都不是这样的。

邱易把自己餐盒里的肉都吃完了,正琢磨着温念碗里的,拿着筷子去夹,被温念拍开,温念端着盒饭,“这是我的,不准动。”

来到台州小镇快半个月后,温念迎来了他的第一场“动作”戏。

戏中,何安安的继父回到了小镇,并且找到了他,三年牢狱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并无用处,暴虐依旧,他把下学回家的何安安堵在门角里殴打他,用皮带抽他,甚至是拽着他的头发,把他丢下了河。

这场戏让温念非常紧张,虽然饰演何安安继父的男演员是个非常和蔼的中年人,但入戏之后,他的表情就完全变了,狠戾的让温念心惊胆战。

开拍前,温念给林岁稳发送了信息,告诉他今天的这个拍摄,又找了两个表达紧张的表情包投过去,希望能得到林岁稳的一点安慰。

只可惜,他等了片刻,林岁稳都没有回复他,导演又在叫他过去,温念只好把手机给了顾一鸣,让他看到消息来,就替自己回一下。

而后,随着场记打板,机位就绪,《我的声音》的重头戏开始了。

☆、探班

第八章

蝉鸣声交杂于耳,是无风炎热的天气,林叶簇成了一片阴影恹哒哒的投下。

艳阳中,温念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刚才在室内便已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戏份,随后化妆师为他脸上打上淤青和血痕,白色的短袖校服被扯开,一段揉着青紫的腰跃入镜头。

剧本里对于这段的描绘是,继父揪住何安安的头发,从门内一路拖到了屋外,他家的平房靠河,继父让何安安跪在地上与他求饶道错,却忘了何安安不能说话,于是怒火攻心,把何安安踹下了河。

温念试图去了解何安安的处境,去入戏,去感受当时那个少年彷徨惊恐的心情。

头发给牵拽,对戏的老师卸了大半力气,但还是有略微疼痛传来,他昂起头,日光便劈头盖脸的落下,刺入眼底,温念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呜呜嘶叫,艰涩的开口,没人能听清,只有温念自己知道,他在喊“顾望”。

双膝跪地,镜头给了特写,邱易饰演的顾望赶来时,何安安已经被踢下了河。

同样单薄的少年立刻跳小了河,在冰冷的河水里,把何安安给捞了起来。

温念上岸,顾一鸣立刻拿来了毛巾替他披上,虽说是夏日,可河水依旧是泛着凉意,温念打了个喷嚏,身体止不住哆嗦。

“没事吧?”邱易也湿透了,他的助理给他拿来了毛巾,他擦着头发,看向温念。

温念摇摇头,导演对于刚才那一场戏还挺满意的,不过有些镜头还得补拍特写,让他们先休息两分钟。

顾一鸣拉开小板凳让温念坐下,之后还有戏,他身上的湿衣服还不能换,化妆师过来替温念补妆,发丝上的水滴落到了眼睛里,他揉着泛红的眼,神情有些呆滞。

顾一鸣有些不放心他,走到他身边,却见温念抬头,一双红通通的眼看着自己,眼巴巴的问:“刚才有人给我发信息吗?”

“没有啊。”顾一鸣摇头,他说:“就两条广告短信,没别的人找你。”

温念落寞的低下头,顾一鸣问他:“你在等谁吗?”

“没,没事。”温念说着,下一场戏又要开拍,他站了起来,抿着嘴唇,像是受气了一般。

之后的戏,温念拍的不怎么顺畅。

衣服黏答答的湿在皮肤上,阳光又大,烤一会儿衣服就要干了,于是只能泼水重新弄湿,干了湿,湿了干,反反复复,冷了又冷,温念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场戏演了十几条,导演才算满意。

收工后,顾一鸣立刻带温念去换衣服,他们回到刚才拍摄市内戏的平房里,屋内是腐朽的木头气味,温念拿这衣服走到里头的一间小屋里,顾一鸣待在外头。

温念把身上的湿衣服都给脱了,皮肤泛着粘腻的凉意,他用干毛巾捂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水渍擦干后,温念拿起上衣套上,要穿裤子时,突然一愣,他捏着手里的长裤,小步走到门边上,悄悄打开一道缝隙,看都没看,对着门外站着的人道:“顾一鸣我内裤没拿。”

背对着他站定的男人转过身,温念抬起眼皮,睫毛徒然一抖,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他呆钝的看着眼前的人,嘴巴都不利索了,念出三个磕磕绊绊的字,“林先生?”

林岁稳垂眸看他,老房子里的采光不好,些许微薄的光从窗棱里钻入,顺着散漫的光线,隔着一小条木门缝隙,他能看到的只是一小片的粉白,莹莹生光的白。

而后,只听“嘭”的一声,门扉紧闭,林岁稳眨了眨眼,听到门内,温念近乎崩溃的小声嚎叫,林岁稳翘起了嘴角。

温念抱着手臂,在原地打转,心中是欲死的心思,脸面滚烫,连接着身体四处都似乎在发热,他把头磕在粗粝的门板上,恨不得就地撞死得了。

为什么……林先生会在外头?

他在心里呜咽嚎着,正是心神不宁时,门被轻轻叩响,温念一愣,听到门外林岁稳的声音。

“温念,你的……”

温念“刷”的抬起头,睁大眼,脸上的温度似乎到了顶点,他狠狠地低着头,下巴尖都快戳到锁骨间了,用裤子挡着前头,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伸手拉开门,看到那双捏着他粉蓝色卡通内裤的手,温念呼吸一滞,快速夺过,猛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