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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煊(7)

作者: 印久 阅读记录

韦春龄不知怎地被安排靠着侯英廷坐。

韦守中说:“景煊,你也是大孩子了,到处听人夸你,今晚破格,让你也和我们一起喝酒吧。英廷,给你弟弟满一杯。”

韦春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众人齐齐望着她。韦守中问:“如何?”韦春龄点头:“还行。”

秦逸民笑说:“韦大哥,你可别小瞧这孩子。再过几年,你手下诸位将领,未必都能强过他去。”

侯英廷好奇地看了韦春龄一眼。

韦守中说:“别人这么说我还要掂量掂量,贤弟你这么说,看来我总算养了一个好儿子。”韦景固和韦景广低头吃菜,装没听见。韦守中说,“景煊,你得秦师父亲手栽培三年,现在他要走了,你来敬敬他!”

韦春龄敬了秦逸民一杯。

秦逸民问起现下广西局势,和韦守中热聊起来。其他人也加入谈话,纵论当下,预言未来,大多怀揣忧思。朱祖荫见越说越灰暗,便插进来讲了段朋友在比利时的所见所闻,调节气氛。韦守中由此想到一个因贿赂庆亲王而得到驻比利时大使职务的本地官员,因他参本,那人在离开中国赴比利时前三日被革除职务,关入大牢,事后,从他家中搜查出几百万两的赃款。大伙儿笑一阵、骂一阵,肆无忌惮,言谈甚欢。

韦春龄下午听秦逸民讲述同盟会的事,已经打开了一处新天地,现在听父亲和他朋友们的谈话,更觉天地宽广,自己原先不过井底之蛙,只窥探到世界一隅而已。

她听得眉飞色舞,不知不觉间,便将手边的一瓶三花酒喝了个底朝天。

侯英廷自从刚才秦逸民夸她起就格外留意她,这时见她喝干一瓶度数不低的酒,却面不改色,不禁暗暗诧异。

侯英廷问她:“你是第一次喝酒?”

韦春龄点点头。

侯英廷说:“这酒容易醉,你别一下子喝太多。”

韦春龄瞟了眼侯英廷手边两个空瓶,心想:“这人自己喝的比我多,却来劝我别多喝,是看不起我吗?”她突然伸手取过侯英廷的筷子,夹了三粒花生,一一放到他的酒杯边缘。三粒花生摇摇晃晃,却是屹立不倒。

侯英廷不明她用意。过了会儿,他想喝酒了,端起酒杯,三粒花生顿时全部落进酒中。

韦春龄在旁笑说:“看来你比我先醉。”

侯英廷这才明白过来,哈哈一笑,说:“是我不对,不该看你年龄小,就小瞧你。兄弟天生海量,哥哥自愧不如。来,我敬你一杯!”

韦守中见他俩一斟一饮,便微笑着看了会儿。大家也顺他的目光看去。

韦守中忽问侯英廷:“英廷,你觉得我这儿子怎样?”

侯英廷装蒜说:“能喝酒,我喜欢。”

“谁问你这个?我问长相。”

侯英廷早观察过了,这时又装模作样地看了韦春龄几眼,点头说:“兄弟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

韦守中哈哈大笑。他有些醉了,便不管不顾地转头对在座的人说:“你们都知道,我有一个女儿,和景煊虽非一母同胞,但相貌是一模一样。英廷跟了我几年,今年也二十七八了,犹未婚配,我想把女儿嫁给他……”

韦春龄一口酒喷在侯英廷脸上,侯英廷以袖拭面。

韦守中责备地看了韦春龄一眼,继续说:“我想把女儿嫁给他,怕他看不上。英廷,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满意吗?我的女儿嫁出去,可不回收的。”

侯英廷借擦脸掩饰了下脸上的红晕,他说:“若能娶到小姐,实是我的福气,一切听大人安排。”

在座有几位本来也在打韦春龄的主意,但见韦守中亲自定下了人,他们也不好多说,只能压下失望,恭喜侯英廷鸿运当头,要知韦总督的女儿不但貌美贤惠,兼且学贯中西,是桂林城中一等一的明珠。

赖与鸣心中妒忌,又想:“怪道刚才让我坐他上边,他也不计较,他早知老韦要招他为婿了。他们翁婿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他自己在乡下有个大他五岁的正房,没资格向韦大人的千金求婚,不禁胸中闷塞。

韦守中心中快活,又和大家说了会儿话,瞥见韦春龄在一边垂着头、神思恍惚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猜她喝醉了,便打发她先离开。

韦春龄求之不得,和大家告辞后,便匆匆走了。

第8章 如何让姐姐嫁不出去

韦景煊正对着铜镜比试一条新裙子,韦春龄走了进来。小钩子看到她,便自觉地跑去外面守着,让两个人好换衣服。

韦景煊恋恋不舍地对着镜子又看了会儿,想要换衣,却瞥到韦春龄跟石像一般,叉着双腿,坐在床沿上发呆。

韦景煊忙问:“你怎么了?”

韦春龄目光呆滞:“我怕是不好了。”

韦景煊扔掉手里新裙子,扑到她身边:“你生病了?”

韦春龄呆呆地看着他:“爹要把我嫁给他的手下。”

“什么!可是,可是你还小啊!”韦景煊大急,忽然又想起一事,说,“爹要把你嫁给他哪个手下?是不是侯英廷?”

韦春龄惊讶:“你怎么知道?”

韦景煊有几次偷听到韦守中和他母亲谈起侯英廷的事,说这人虽然出身不好,但很是精明能干。他曾在刘永福黑旗军中服役,深受刘将军赏识,黑旗军被朝廷裁撤后,他不肯退役,带一帮军中兄弟拿了号衣和枪械,继续在中越边界活动。因他们一不打劫中国人,二不打劫穷苦人,三不打劫邻近人,目标主要对准了法国侵略军,所以得了个“义匪”的称号。他后来归顺清廷,由大臣苏元春推荐给韦守中,韦守中把他带来广西剿匪。侯英廷在绿林中人缘不错,很多时候,靠着他的游说,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将盗匪招安。韦守中谈起此人便满嘴夸奖,有一次他对莫静兰说:“景煊以后身边有这人在,我就安心了,就怕留不住他。”

韦春龄谈到嫁人之事,韦景煊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就想到此人,竟然一猜即中。

小钩子持着盏灯,在外面走廊上放风。她听到韦景煊的大叫,心中好奇,便把灯放在地上,耳朵贴到门上去听。

没听多久,身后便有人说话:“谁把灯搁地上了?”

小钩子听出是莫静姝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大声说:“夫人来啦!”

莫静姝皱皱眉:“小钩子?你鬼鬼祟祟地又在做什么?小姐和小少爷呢?”

小钩子结结巴巴地说:“小少爷刚……刚陪老爷喝完酒回来,大……大概睡了。”

“你让开!”

小钩子没办法,往边上让了让。

莫静姝进屋,见韦春龄床头灯亮着,她人已经钻到被窝中去了。

两个孩子在十岁以前,一直是同屋同床而眠。十岁以后,韦守中要求他们分房。但韦景煊分房头一天晚上,就做噩梦醒来,见姐姐不在身旁,便大哭大闹,以后每夜,他趁人不注意,也要溜去韦春龄床上躺着。两位莫夫人想尽办法,也制止不住孩子们的胡闹,只得先仍让他们睡一间房,但要求他们各睡自己的床,且床与床间,晚上用帘子隔开。

莫静姝看过韦春龄后,拉开帘子,过去看韦景煊。韦景煊床头灯暗着,他也进被窝睡了。

莫静姝还未走到他近前,冲鼻就闻到一股酒气。她伸手搭了搭韦景煊的额头,抱怨说:“孩子这么小,让他喝什么酒?”韦景煊闭着眼睛,“呜”了一声。

莫静姝替韦景煊掖了掖被子,就走了。

她一走,韦景煊和韦春龄立马跳下床,换到自己真正的床上。

韦景煊想要跟姐姐继续说话,被韦春龄一挥手:“我今天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他只得作罢。

韦春龄虽然烦恼,但头着枕即睡。

韦景煊却翻来覆去,满脑子充斥着毁掉姐姐姻缘的法子。

他一直以为他们还小,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和韦春龄会被迫分开。他一想到白天在家看不到姐姐人,听不到她利落的话语和爽朗的笑声;晚上做梦惊醒也无法找她安慰,他的心上就好像被人戳了一刀,疼得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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