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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煊(82)

作者: 印久 阅读记录

但他们没退几步,只见山石轰轰滚落,后军大呼小叫,也遭到了袭击。

赵尔丰绝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遭受攻击,毫无准备,而敌人来势凶猛,不明底细。他虽然上过战场,却也不是惯于征伐的人,见前、后队伍大乱,人马自相踩踏,一时失去了主张。

有个副将提议,让赵尔丰带一支队伍从小路先走,余人也分散出山,大家到成都城门口汇合。

赵尔丰觉得这提议不错,当即让那副将接管军队,自己带着四名贴身护卫和一支二十几人的队伍,翻山而去。

山风刺骨阴寒,还夹杂了点点滴滴的雨丝。赵尔丰听到杀伐叫嚷声渐渐远去,稍微心安,紧接着又发起愁来。

他略侧头,眼角余光可以看到那哑巴护卫就在他身后差一个马头的距离,他再次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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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英廷带兵进城时,城中已经乱了套。□□库的火尚未完全扑灭,城中其它地方,又窜起一个个火头。

巡防军失了控,在人家里□□掳掠一通后,干脆放火烧屋。受害者呼天抢地。有百姓组织救人,与巡防军打了起来。更多的忙着收拾金银细软,想要离城躲避。巡防军也不入门了,当街便打杀抢劫起来。

侯英廷进城就遇到十几个赶车往外逃的百姓,他们看到他眼睛发亮,如遇天兵。

侯英廷简单听取了他们的申诉,让其中两个壮年男子带路,去找闹事的巡防军。

巡防军沉浸在放纵的飨宴中,大多喝得醉醺醺的,见到廷字营军,还以为是赵尔丰的新军,殷勤迎上去。

侯英廷命令将闹得凶的巡防军当场斩杀,然后派部下去灭火救人。

他们杀了十几人,扑灭了一处火头,领他们来的两个壮年男子信心大增,围观的百姓也像招展的旌旗,越来越多地插在队伍两旁和后方。

侯英廷一路过来,着实杀了不少巡防军,犹其对留辫子头的清兵毫不留情。

他到总督府门前时,商昌友率了一队四川军政府直属军过来。

百姓们抖瑟了一下,待见双方没有兵戈相见的意思,又放下了心。商昌友下马,到侯英廷跟前耳语了几句,然后命大开总督府前门。侯英廷先率军进去,商昌友跟进。百姓见无人阻拦,便也吵吵嚷嚷着挤了进去。

侯英廷在赵尔丰日常办公的书房桌前坐下,环顾四周,问:“赵尔丰呢?”

没让他等多久,就有个清亮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赵尔丰已经擒到,正在府外听候发落。”

书房外边百姓被一伙绿林打扮的人士分开两边,韦春龄和甘熊大踏步进入屋中。

两个人都一身泥沙,但精神奕奕。

韦春龄还没站定就大声说:“赵尔丰煽动巡防军作乱,自己趁机逃出成都,我们在路上逮住了他,带回来听候提督发落。”

百姓们原不知怎么回事,一听之下大哗起来。

侯英廷冲韦春龄微微颔首,意示嘉许,他说:“赵尔丰不是一个人跑的吧?”

韦春龄说:“不是。”

“谁和他一起?”

“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新军。”

“这支队伍怎样了?”

“三分之一战败被俘,三分之一逃入山中,三分之一自愿归降。”

侯英廷一笑,看神情似是回忆起了少年时代的一些事情,果然他接着说:“你倒是像刘将军如夫人的直传弟子。”

因他的神情和声音突然温柔,带着些许调侃,像直来直去的北风中混入了一丝春意萌动的小南风,韦春龄不由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眼睛瞬间被对方点亮了。一种惺惺相惜,欣赏对方,又因自己被对方欣赏而产生的喜悦和兴奋,摩擦出一团烈火,腾跃过横亘在他们中间的禁忌之链,向对方扑去。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似结成了某种秘密联盟,不可摧毁。

商昌友轻轻咳嗽了一声,问侯英廷:“现下要如何处置赵尔丰?”

侯英廷收神,面色不可见地红了红,他若无其事地说:“煽动军队,祸害百姓,罪不可恕。拉他去明远楼,当众审判!”

赵尔丰就这样被押去明远楼。

百姓们伤口还在滴血,情绪格外高涨。他们已把侯英廷当作救他们出火坑的盖世英雄,疯狂拥戴他;而把赵尔丰看成陷他们于地狱的牛头马面,恨不得亲手将他撕碎。

韦春龄骑着马,跟在侯英廷身后。她的心神还有些恍惚,忽然察觉右后方有熟悉的气息逼近,她不由得笑了,没回头就说:“你怎么跟来了?那木呢?”

韦景煊拿头巾在自己脸上扎出个三角形,几乎只露出眼睛,他笑说:“这出戏我也参与了,还不许我去看个结局?那木还在总督府,我已拜托了商昌友派人保护她。”

一群人很快来到贡院。昔日读书人考取功名的地方,现在已经充当刑场。

侯英廷、商昌友、孙立、韦家姐弟、甘熊等数人上了贡院主建筑之一的明远楼。倒霉的赵尔丰被带到他们面前。百姓围在底下,他们吼了一路,见到赵尔丰时,忽然安静下来。

赵尔丰看到甘熊,又看到韦春龄和在她身后躲着的韦景煊,顿时明白过来。他最后一丝斗志也消散了。

侯英廷指责他的地方,他全直认不讳。

侯英廷和商昌友互相看了眼。侯英廷点点头,商昌友下令将赵尔丰押到楼下枪毙。

命令发出,百姓才又震天价欢呼起来。受害者刚刚家破人亡,又哭又骂。幸存者受到感染,又怒又悲。他们都不吝以最恶毒的语言攻击死刑犯,甚至拿东西砸他。

押送的士兵过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了百姓的情绪,将赵尔丰推到一根柱子前,连人带柱子牢牢绑住。

赵尔丰忽又害怕不甘起来,大声嚷嚷自己是冤枉的,全是蒲殿俊他们的错。

他的辩解,很快被百姓愤怒的骂声淹没。

韦景煊本来一直躲在姐姐身后,赵尔丰被押下去后,他为了看得清楚些,和孙立一起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赵尔丰的挣扎让他于心不忍,他想:“这个人虽然不开窍,要跟春儿作对,但他对我和那木,还算不错的。”

韦春龄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忽然有些加快。她对危险的警觉,堪比野生动物,但兵变已经平息,赵尔丰马上要被枪毙,就近哪里还有危险呢?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猛地一愣。

在这时候,明远楼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赵尔丰身上,偏偏围观人群中有一个人,看的是楼上。

这人穿着黑衣,帽檐本来压得低低的,但他忽抬手,将帽檐转了个方向,然后举起左手,用长长的袖管,对准了楼上某个人。

几乎与此同时,一声枪响,百姓们爆发出欢呼喝彩。

韦景煊心怀愧疚地直起身要离开,却猛地被韦春龄一撞,摔倒在地上。

韦景煊在惊奇和慌乱中听到又一声枪响,侯英廷怒吼着冲过来,抱住了跌倒的韦春龄。楼上大乱,韦景煊盯着姐姐迅速失却血色的脸,一动也不会动了。

楼下开枪的人见一枪打中了别人,转回帽檐,迅速离去。

在离他十几米远处,一个同样一身黑的女士对她身旁的老婆婆说:“该死,看他们身手,倒下的那个才是我要杀的人。”

老婆婆狠狠盯着楼上,心不在焉地说:“歪打正着,岂不正好?”

黑衣女士注视着楼头的侯英廷,“哼”了一声。

第58章 药和蛊

韦景煊好像掉到了一个湖里,眼前的情景如一幕幕和意识断裂的哑剧,直演到韦春龄出了手术室,大夫告诉他们,子弹已经取出,病人脱离了危险,他才浮出水面,喷出几口积水,重新感到了世界的运转。

韦景煊抓着韦春龄的一只手,蹲在她床边痛哭了一场,胸中淤塞通了。他这时才注意到,房里还有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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