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镜到底(58)
手机……
对了,他本来在跟任垠予打电话的。
任垠予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像没有自己了。
潘麒慌慌忙忙把手机捡起来,冲那边喂了两声,结果那边毫无预兆地尖叫起来,差点儿没把他震聋。
“出来了出来了,啊啊啊啊沈槐他出来了,老板他出来了!”
任垠予像听不见一样,潘麒伸手推他,把那一直尖叫个不停的手机递到任垠予面前:“予哥,没事了,你听电话,说是沈槐出来了。”
任垠予恍惚地回过神来,立刻接起手机,听程佩咋呼了一通,整张僵硬的脸才哭一样地笑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在哪里,给我确切位置,我现在就过去。”
潘麒立刻找出订机票的APP来。
任垠予挂了电话,一边抹眼睛一边收拾东西,潘麒看得着急,他那根本不是收拾,是什么都不想地拽过个包就往里面塞东西。
“我现在就出发,程佩会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你帮我收拾点东西,简单带,还好我签证还没过期,定最早的航班。”
“予哥,最早的航班也是半夜了,你先不用着急,差不多了再去机场。”
“我一秒钟都等不了了。”任垠予紧紧抓着背包,腮边咬肌鼓起,停顿了一下,又快速动作起来,潘麒只好上前帮忙。
“予哥,你都这样了……”潘麒忍下了一句劝说,打了一拳任垠予的肩膀,“加油啊。”
任垠予对他笑了笑,苦巴巴的,但又很坚定。
“我骗也要把他骗回来。”
沈槐醒过来的时候,没觉得多难受,一动才疼,疼得他差点儿又厥过去。他望了望四周,显而易见是间病房,还是个单间,但没人在屋里,走廊上有人来往,沈槐也不想喊,自己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感觉了一下,又慢慢摸了摸身上,初步判断应该是有几块骨头骨折了,腿被夹板绑着,腿也应该是折了,他不知道有多严重,这才觉得慌。
还好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程佩拎着大包小包歪歪倒倒地走进来,一看到他睁眼望着这边,东西往地上一摔就跑过来。
“醒了?”
沈槐吞了吞口水。
“我腿是不是废了?”
程佩眨了眨眼:“废了?什么废了?你瞎想什么,就是普通的骨折,你福大命大,都是外伤,养养就好了,腿上的骨折就只是错开了那么一点,注意固定好,几个月就长好了。”
沈槐大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然后他又庆幸地再大喘了两口气。
“对了老胡呢?”
“你出来的时候他冲过去抱你,被烫伤了一点,不严重,就是烫起了几个泡,在医生那儿处理呢。”
“那就好。”
“老板,只是林远那边,好像有点不好了。”
沈槐看过来。
“他吸入的烟尘过多,嘴巴鼻子里都是黑的,医生说中毒也很严重,刚刚抢救了一轮。”
“……我去看看。”
程佩看了看他全身上下包着的状态,犹豫了一下:“你先躺着,我去问下医生吧,可以的话我去给你借把轮椅来。”
沈槐点点头,程佩就出去了,片刻带了医生过来,还正好是个华人医生。医生问了问沈槐的情况,确认了他除了外伤没有其他不舒服,就批准他坐轮椅了,老胡很快处理了烫伤回来,就拿了块纱布包了手背,的确不严重,他来把沈槐抱到轮椅上,推着他去了林远的重症监护室。
沈槐刚刚到那,林远的监控仪器又响了,一堆医生护士冲进去进行了半小时内的第二次抢救,出来的时候,那个华人医生冲沈槐摇了摇头。
沈槐心沉了。
医生说可以进去看看,人不行了,跟他说说话。
沈槐就自己摇着轮椅进去了,林远戴着氧气罩,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和灰,微微睁开眼看着他,睫毛一抖一抖的。
沈槐虽然跟他相处不多,但勉强点说,也是一起长大的,他见过这个人意气风发的样子,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甚至伤心的样子,他没有多了解他,但知道他最深的执念和最隐蔽的秘密。
“已经通知一休了,你撑住,等他来看你。”沈槐说。
林远眨了下眼睛,嘴巴一张一合,雾气蒙在塑料罩子上。
“你救的我?”
“是啊。”
“谢了。”
“不谢,应该的,是我把你逼到这个地步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些事……我欠你的。”
“你欠我……那把小修还给我,行吗?”
沈槐终究是不忍心,说了半真半假的一句话。
“他本来就是你的。”
林远笑了,他虽然这副惨样,但到底是生得好,长得漂亮,笑起来也漂亮。
“带我回去……”他断断续续地,有那么点儿恳求沈槐的味道,又有一点儿不是对着沈槐的温柔,“带我去小修那儿。”
沈槐忍不住眼眶红了。
“好。”
然而就像上一句,这最后还是落成了句假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哇 错别字太多了修了两次 我以后都检查
第五十五章
林远被存放在了太平间的冷柜里, 等着林修来领。
沈槐虽然有条不紊地把医院里的事情,林远公司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但心里其实是慌的,他尽力了,但没能把林远留住,不管林家两兄弟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他知道以前他们感情是很深的。而且林远的死, 跟他多少都有关系。
林修在林远闭眼后五个小时到的, 已经速度飞快了,但还是晚了五个小时,他一个人去了太平间,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脚步有点不稳,但一直是站着的,墙都没有扶一下。沈槐一直在旁边等着他, 等着他把医生和警察给他的资料看完,等着他签字。
境外的死亡手续和认领手续都很麻烦, 当地又炎热,沈槐想包个私人飞机把林远的遗体送回国,但这边没有装备冷冻仓的私人飞机,只有往船只上想办法。沈槐把这些跟林修说了, 林修却摇摇头。
“相关申请都太难办了,更拖延时间,最后还不一定办得了, 我想尽快带他回去,等尸检结果确定了,就直接火化吧。”
沈槐看着林修,林修好像突然长大了,眉眼间笼罩悲伤,但却是成熟和硬朗的,甚至还有一点沧桑,沈槐心里更加不好过。
他慢慢开口:“不知道你哥跟没跟你说,他竞标成功,接了这个项目,这边是规定他要用当地的硬件工厂,沈氏是做实业的,跟你哥做金融不一样,早些年就已经往这边拓展了,比他熟悉当地局势人情,所以我使了手腕,贿赂他厂里的工人进行罢工,他的机器开不了,每天都是大笔损失,所以不得已,只能跟当地另外的工厂合作,而这边设备最先进人员最优质的厂,是我爸早些年就入股的,只是没挂牌大家都不知道,他为了跟我合作,还有耗费了些精力跟当地人打通关节。这边经济效益差,要维持大型设备和优秀员工的开销,已经疲软两年了,我是等着你哥过来把这个厂救活,顺便还可以从光伏电站这个大项目里,狠捞一笔,而沈氏那边有我姐盯着,这一举多得,很可能就可以把沈氏从你哥手里抢回来。”
沈槐每说一句,都小心地看着林修,但林修一直没什么表情。
“我虽然没跟着他好好做生意,但这些事情,这段时间我都知道的。”林修说。
言下之意,虽然没有谅解,但也没有多怪罪。
沈槐第一次知道愧对和无颜是什么感觉,手指不由扣紧了轮椅的扶手。
“但是这边局势太乱,光伏电站是个名利双收的好项目,是要被载入执政党政绩的,反对派不想让这事儿成,就教唆了原先那批收了我钱罢工,没想到林远真的关了工厂的工人,要把我们两家的厂子都砸了,甚至还想害人,他们这么闹,国内可能真的近几年都没公司敢过来干这个项目……我是因为一直有提防,来这边以后买了把枪随身带着,但你哥他的办公楼被纵火的时候,他正好在里面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