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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辞(7)

作者:岁寒松柏生 阅读记录

扶云解开了宿阑珊的哑穴,笑了:

“阿阑,这还是当初你教我画的。可有三分像么?”

第13章 第十二章

宿阑珊勉强凝聚气力,看着眼前的少年,半晌,叹了口气:

“罢了。”

扶云把宿阑珊抱起,放到床榻,燃了檀香:

“你一向浅眠,这样会好些。半个时辰后,这禁咒自然解了。既然你不愿随我回去,留在这里也好。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宿阑珊也不搭话,眼观鼻,鼻观心,一派修道的模样。扶云又嘱咐了几句,便推门而去,脚步声渐远。

宿阑珊缓缓睁开眼,活动了筋骨,正要起身,看见拐角处,有黑漆漆的一团,在动。

不是千落。

那孩子早在扶云满脸阴郁的时候溜了,更何况千落是蛇族三尊之一的后裔,饶是原身,也色彩斑斓的很,断断不是这般模样。

宿阑珊又瞧了一眼,待那一团露出一双湿辘辘的眼睛时,宿阑珊便后悔了。

蜷缩成一团的,是只雏鸟。

这雏鸟颤巍巍的发抖,哀哀叫了几声,眼睛一转不转,只可怜兮兮的望着宿阑珊。

宿阑珊阖上眼,懒得开口。过了一会儿,认命的叹口气:

“别在那儿现眼了,过来。”

黑漆漆的雏鸟扑棱着翅膀,短短一截路,可谓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凑过来了,也不敢靠得太近,只缩在床榻边,哀哀的整理羽毛。

宿阑珊毫不客气,一把拎起这哀哀的雏鸟:

“扶云,少来这套,妖王殿下的原身几时是这样?给我变回来。”

雏鸟哀哀叫了两声,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一脸纯良。

宿阑珊提起雏鸟,扔了出去。

谁知这雏鸟当真一动不动,嘭地一声,被摔在了墙角。

宿阑珊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气力还没聚集起来,起不了身,眼睁睁看着雏鸟颤巍巍站起来,跌跌撞撞,又凑了过来。

宿阑珊叹口气,把雏鸟捧在手心,捞了上来:

“我不怪你使用血咒,这样可以了么。”

话音刚落,面前哪里还有什么雏鸟的影子,少年的眼睛如同星盏,亮的逼人:

“当真?”

宿阑珊叹口气:

“扶云,你几时可以爱惜些自己。”

上古秘术,禁咒可定身形,血咒可知行踪。

若取心血,与所另一人相融。

从此天上地下,一生俱生,一死俱死。

扶云紧紧拥住宿阑珊,喟叹:

“阿阑,你不曾动情,便不知情到深处,死生又如何。”

宿阑珊微怔,过了好久,扶云以为怀中人已经睡去,隐约听到一句呢喃:

“情之于我,不过……梦幻泡影罢了。”

扶云看到宿阑珊的睡颜平静,只当是梦话:

“阿阑,你不动心也好,普天之下,再无人比得上你我的情分,再不济,我总能陪着你,千年万年,也可算圆满。”

扶云替睡梦中的人盖了层薄被,流连许久,终是走了。

扶云走后,千落才探头探脑的向里望了望,歪歪扭扭爬到宿阑珊床边,正要缠在腕上打盹,忽然宿阑珊睁开了眼:

“千落,替我买些酒来。”

卫巽来到留云榭,瞧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

酒坛七倒八歪一地,还有一截花里胡哨的小蛇在酒坛里飘着,咕嘟咕嘟的冒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药酒。卫巽把蛇捞了出来,小蛇的身上的花纹比以往更艳丽,还餍足的叹了一声好酒。

卫巽颇为无奈,屋里独不见宿阑珊,绕了一圈,终于在屋顶瞧见了,宿阑珊斜倚屋檐,自饮自斟。

等卫巽上去以后,宿阑珊已经喝光了手中的酒壶,摇摇晃晃要从旁边再拿一壶,却被人拦下了:

“阑珊,你有心事。”

宿阑珊看到来人,隐隐绰绰都成了重影,也不知看没看清楚是谁,竟笑了笑:

“我会有什么心事,百年不过一瞬,又有什么需挂怀。”

卫巽在宿阑珊身边坐下,将宿阑珊不动声色捞来的一壶酒挡下:

“却不是这样喝法,阑珊,你可知人间饮酒,若不是赏花赏月,便是要吟诗作赋的。你这样喝下去,纵然是妖,也不大能受得住。”

宿阑珊神色有些恍惚,面上带了点笑,朝卫巽笑了笑:

“难得你肯劝我,那我便不喝了。”

卫巽不曾见过宿阑珊这般神色,眸中的笑意,隐隐几许情深。

望向自己时,仿佛瞧着另外一个人。

卫巽攥紧宿阑珊的袖口,神色有些凝重:

“阑珊,你可知我是谁?”

宿阑珊笑了笑,唤了名字,卫巽却怔在原地。

宿阑珊说的是,

林逸。

第14章 第十三章

卫巽给自己倒了一杯,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只是手里的杯子拿的不大稳当,衣袖微微有些晃动,大约是起风的缘故,声音也有些哑:

“我平日里……不曾劝过你么?”

那人歪着头,认真想了一会儿,夜风拂过,连着目光都柔了几分:

“似乎有过,而且说个不停,不过你走之后,再没有人对我说过了。”

宿阑珊扬起头,神色有几分得意:

“你知道么,现在妖界,我的名号响亮的很,日子也过得很好,逍遥极了。”

卫巽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那人的头,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熟悉。

宿阑珊笑着又饮尽一杯:

“你我如今,也算各得其所,林逸,有时我偶尔会想,你可曾……”

宿阑珊有些微微颤抖,卫巽将外衫解下,披在宿阑珊肩上:

“随我回去吧,好不好?”

宿阑珊晃了晃酒壶:

“你走吧,月下独酌这样的雅事,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卫巽哑然失笑,不想和这个酒鬼继续胡扯,把人抱起,不顾那人的挣扎,好说歹说,总算是从屋檐上下来了:

“风雨欲来,你倒是和我说说,这是赏哪门子的月?嗯?”

宿阑珊理直气壮,在卫巽的颈后攀着的手,悄悄施了个决,然后指了指天边,笑的颇为欢喜:

“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办得到。”

果然,漫天乌云尽散,一轮明月当空。

卫巽无奈叹气,这人今日怕是喝过了,施法便罢了,竟这样明目张胆,平日里挂在嘴边的‘不可相扰凡间’,早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心下不免恍惚,这话似曾相识。

今日方才听过。

可惜,原是说与旁人的。

卫巽苦笑,摇摇头,终不忍打破那人的好梦,还是应了:

“多谢。”

正想着,宿阑珊忽然靠近,目光与卫巽的眼神相对,卫巽心间一震,还没来的及反应,惑人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你怎样谢我?”

卫巽怔住了。

那人说过的话,转头便忘,又往旁边看去,像是被字画引过了注意力,拿过桌案的毛笔,沾了墨,写了几个字,似乎不大满意。

卫巽俯身去看,极洒脱的草书,像是这人的性子,卫巽笑了笑,也提起笔,依着他胡闹。

那人似乎终于倦了,俯案而眠,卫巽望着,眼睛不由自主,染了笑意。

不由自主,想到那句词,便提笔写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15章 终章

这世间,有两样东西沾不得。

情之一字,摧心肝。

酒入愁肠,徒伤怀。

幸而,宿阑珊能醉时醉,该醒时醒,断得分明。

卫小少爷今日颇有兴致,请了戏班,摆了酒菜,派了小厮,邀宿阑珊同赏。

台上的戏文一场接一场,卫小少爷只管一杯杯的饮酒,眉头皱着,赏银却一分不少。

宿阑珊宿醉未醒,昏昏欲睡,恍惚间听得一句,戏文哀怨,却是老生的唱词,平添一分苍凉。

少年意气空留。

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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