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凉(6)
手机摆在她身旁,始终漆黑沉默,她不可能赴Lynn的约。她已经做了逃兵,那就要做得彻彻底底。
用昨夜的狂欢换今天的疲惫,困意袭来的时候,她可以关掉手机睡到地老天荒,然后理所当然地错过所有消息。
Lynn明天就会回到美国,然后一切如常,她就像没有接过Lynn那通电话一样。
她早就设计好这一切,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香烟燃尽,她仔仔细细摁灭在烟灰缸里,整个人靠进沙发里,看着地上的光影,忽然笑了一下。
修长的手指伸出去,遮挡在她细密睫毛的正前方,她看着自己指节分明的手,声音轻得像吟诵圣经——
“要足够美,足够野,足够神秘。”
“要只与他谈及那些有趣的东西。”
“不要告诉他,你正在遭受何种的痛苦。”
他不会分担的。
没有人会分担。
江凉译醒来的时候,房间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干干净净,毫无女人出现过的痕迹。
他抓过手机解锁看了眼微信和电话,相同的空空如也,并没有人留下联系方式。
偌大的卧室空荡安静,男人□□着上身,想抬手整理头发,忽然牵动锁骨处疼痛,他低头看了一眼,童旖昨夜在他锁骨处咬了一口,留下了擦破的伤口。
肩背上也有几道被指甲抓破的伤痕。
他愣了一下,忽然嗤笑着一把将手机扔在床上,掀开被子去洗澡,意义不明地轻嘲了一声,“真他妈狠。”
童旖安安心心地拍了三天的杂志,赚了几天钱,然后被秦曼一个电话约去了T-13。
酒吧门口,秦曼披着个小披肩跺着高跟鞋跟她招手,童旖今天穿了条天丝雪纺的吊带黑色鱼尾长裙,高开叉,走动时雪白双腿间的景色迷人,她踩了双中跟的朱红色绒面高跟鞋,长发垂在一侧,整个人慵懒复古得像上个世纪的明星歌女。
秦曼亲热地挽过童旖的手,在她手臂上蹭了蹭,低声嘱咐道,“童旖姐,今天局上有个我的新目标,说是挺有来头的,你帮我瞧瞧真假呗?要是真的,我今晚可就下手了!”
童旖跟存包的小帅哥扯了个不过心的标准笑脸,转身的时候脚步都没有停顿,打趣着问她,“这么快换了?不在江凉译这棵老铁树上吊了?”
秦曼皱皱鼻子,“嗨,姐,我哪能在他身上吊着?让老铁树开花,那我不得等死啊!”说完又转头去看童旖神色,试探着问,“说起来,姐,你那边进度怎么样啊?顺利不?”
童旖似笑非笑地把这话头混了过去,拉着她走进卡座,“就那样吧。”
凌晨正是T-13热闹的时候,今天秦曼攒的这个局,好多人童旖都不太认识,却有几个小帅哥早就听过童旖的大名,期间趁着秦曼去卫生间轮番上来给她点烟,童旖来者不拒,偏头一杯杯跟同桌的人笑聊着。
侧头的时候长发垂下来,发尾带着撩人的弧度,微微遮了她的面庞,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一角,红唇在灯光下诱惑张扬。坐在她稍远一点的男生趁着没人注意,拿着手机拍了个小视频传到朋友圈,视频里镜头几次看似不经心地晃过跟人说话的童旖,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他是在偷拍她。
明明是撩人姿态,她听人说话的时候却偏偏很认真,像是真的沉浸其中,那双狭长妩媚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坐在稍远处,笑起来说些什么,让人看得心痒。
男生发出去以后,朋友圈立刻刷出几十条点赞,底下许多羡慕或者询问的留言他都在满足了虚荣心后选择性地忽视了,只有一条回复说,“这不是童旖吗??牛逼啊兄弟!前几天还夸过人家漂亮,今儿就凑一桌喝酒啦?在哪儿啊!我也想来!!”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叼着烟打字,选择性地回复,“还好吧,真人是挺漂亮的,刚来喝上没多一会儿。”
江凉译刚从一个应酬饭局脱身,在停车场瞄了眼手机,本来下滑得很快,但是童旖的名字在这条小视频下面刷了太多次,想忽略都不行。
他手指滑动,点开了视频——
阔别几日的女人坐在人群里一派悠然自得,开叉黑裙下的两条长腿交叠,露出一片耀目的白。
江凉译眼睛危险地眯起来,看来她丝毫没有受影响,那一夜过后,就像完全没有跟他的这回事儿一样,照旧纸醉金迷,游戏人间。
把他当什么了?
正要关掉视频,焦溪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语气乐颠颠的,“Eliot,T-13去不去?秦曼打我电话说组了个局,来了个美女!叫童什么的……”
“童旖。”
男人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冷得像是某种终结的宣告,那头焦溪先回了句“对”,然后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知道?”
江凉译一手握上方向盘,想起她走了以后的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停车回家,路过那婆婆卖苹果的摊子,婆婆给他乐呵呵地捡了满满一袋苹果,往他身后看,问他,“你媳妇怎么没来?”
他想也没想,说出早就找好的理由敷衍老人家,“加班了。”
婆婆失望地“哦”了一声,殷殷切切地嘱咐他,“那回头记得带她来,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嘴又甜,多招人喜欢。”
江凉译靠在车座上懒懒地笑了一下,看着停车场出口的指示牌开口,“去。”
焦溪云里雾里地“啊”了一声,他悠悠地甩了句“T-13见。”
挂断电话,发动车子,引擎声轰鸣又消失在地下停车场,一气呵成。
江凉译和焦溪赶到T-13的时候,童旖正和秦曼的新目标喝得火热。
秦曼起身,热情地招呼焦溪和江凉译往中间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给他们腾地方,酒吧经理也来亲自问了问江凉译需要什么,他闲闲一摆手,点了几瓶酒,就没再说话。
一桌人有的早就迫不及待上去跟他套近乎,偏偏童旖那边像不认识似的,点头一笑就过了,继续跟身边的男人耳语聊天。
江凉译好整以暇地勾唇,经理送上酒,最漂亮的陪酒坐在他身边给他倒酒,小心地加了两块冰,他接过,修长手指缓缓握着酒杯晃了晃,忽然皱眉,“就这么喝没什么意思吧。”
秦曼一听,放下了手里的葡萄,挤出最灿烂的微笑往他身边坐,那漂亮的女陪酒几不可见地皱着眉给秦曼让地方,“Eliot有什么想玩儿的?”
焦溪伸直手臂,虚虚揽了个身边的姑娘,挑眉的时候活脱脱一个二世祖,“酒吧能玩什么?骰子呗?我跟Eliot今晚刚来,总不能让我们干喝吧?谁能玩儿趴下我,我认他这个哥们儿好吧。”
秦曼哈哈地笑,一边拿骰子一边说了句,“行呀,”说完看了眼童旖和新目标,咬了咬牙纠结新欢旧爱,伸手划了区域,指了指焦溪、江凉译、女陪酒和自己,“桌子太大了,人多也不好看点数,咱们几个玩儿吧?”
江凉译刚要说话,童旖却另外拿了两盅骰子,笑得善解人意,“没事儿,你们玩,我陪Vincent。”
身边的Vincent从她手里接过骰子,眼神始终没离开过童旖,童旖对秦曼飞过来一个眼神,又看着身边的男人笑起来,“刚好我们有话要说。”
江凉译忽然抬手,英挺的眉吃痛地皱起来一瞬,嘴里“嘶”了一声,一手按上锁骨处,秦曼连忙关怀地扭头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男人的手缓缓垂下,接过骰盅无所谓地晃了两下,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前两天被只发/情的母猫咬了一口。”
童旖神色没有一丝破绽,唇边噙着笑垂头开始放骰子。
秦曼惊呼一声,作势要去看他的伤口,“严不严重啊?家猫还是野猫?这要打疫苗的吧?”
江凉译闲闲勾唇,递给她骰盅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挡了她的手,“野猫。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叫起来,比一般的猫更骚而已。”